17、第 17 章(1 / 2)
沈奉打了结婚申请报告,很快得到组织同意。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赵菀香空腹到县医院做婚前检查,因为军婚,医院里面有优待,没有排队,直接做了检查,之后医生告诉他们,三天后过来取医学证明。
两人从医院出来先去吃早饭,饭后再去照相馆,要拍两寸照。
上次沈奉给赵菀香领了军服后,提议她穿上那身衣服拍照留念,赵菀香当时拍完,拉着他一起拍了张合照。
这次拍二?寸照也是同一家照相馆。
两人一进来,老师傅就认出来了,笑容可掬道?,“两位过来取照片?已经洗好了,我这就拿给你们!”
赵菀香笑道?,“不止取照片,我们今天还要拍二?寸照。”
她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牛轧糖,放在了柜台上。
老师傅忙道?,“客气客气!”
然后问,“要结婚啦?”
“对,我们要结婚啦。”
“那太恭喜恭喜了,你们二位一看就登对,我啊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和!”
老师傅嘴甜会说话,笑得脸上都是褶子,几?句祝福的话出口,这小小的昏暗的照相馆里,都好像变得喜气了几?分?。
赵菀香很高兴,“谢谢大伯。”
沈奉微微垂下视线,她眼角眉梢的笑意印入眼帘,他胸口不由涌起一股心酸。
没有哪个结婚的时候不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这点在缺失亲人疼爱的菀香身上,不管她再怎么掩藏,都表现的很明显。
他不禁抬起手掌在她头顶轻轻揉了一下。
他动作太突然,赵菀香猝不防及,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她被沈大哥摸头杀了。
那种脑袋被大大的手掌轻轻揉过,无形中传达出来的疼惜和宠溺,给她的感觉很温暖,很治愈,没有一点抵抗力。
但她有三天没洗头发了,不会有头油味吧?
她偏开头,有点脸红。
老师傅这时热情地招呼他们,“走,咱们上里面拍照。”
一人一张要贴在婚检证明上的二?寸照很快拍好了。
老师傅道?,“结婚照呢,要不要拍?”
能有张结婚照当然是好的,就算没有头花和婚纱,也足够让赵菀香心动,她看向沈奉,沈奉没有犹豫,“拍。”
老师傅就叫他们坐在一起,自己去了相机架子后面,脑袋钻进遮光布里,在相机的毛玻璃上取景,另一边有打光的,随时根据他的要求调整位置。
取景好了,光也打好了。
老师傅开始调整两位客人的坐姿和表情,方便把照片拍的更好看一些。
他从遮光布里伸出一只手,举在半空里像发号施令一样说道?,“两位挨近一点。”
赵菀香和沈奉动作幅度大了些,肩头碰在了一起,两人都脸红了,下意识稍稍离开了些。
莫名的都有点紧张。
老师傅笑,“没关系的,结婚照嘛就是要亲热一些。这样,女同志你往前坐一坐,一边的肩头挡在你对象胸口这里,跟他身体错开一些,你们面孔挨得再近一些。”
新社会经典的结婚照姿势,要么两人坐一起,头往中间一靠,要么就像这样女前男后,肩头错开肩头,面孔挨着面孔。
姿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赵菀香和沈奉却好不容易才达到老师傅的要求。
但姿势过关了,表情上又出了问题。
老师傅说,“男同志,你笑笑嘛,不要那么严肃。”
沈奉,“……”
赵菀香忍不住咬着嘴唇笑。
老师傅,“女同志你笑过了哈,拍出来会不好看的。”
赵菀香,“……”
或许因为那把糖的缘故,老师傅耐心十足地要给他们拍出最完美的结婚照,因此对他们的要求也是颇高。
这么折腾了接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满意。
镜头盖放下,快门按下,“啪”地一声,赵菀香和沈奉坐在一起微笑的画面,在这个70年代初的某一天里,永久性地定格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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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奉昨晚睡前写了两封信,一封写给家里,告诉父母他将?要和菀香结合在一起,相守一生的消息。
另外一封写给菀香的父亲赵建业。
同样告知这个消息。
两封信的主要内容大同小别,只不过前者在传达信息之余,希望和家人一起分享这份喜悦,并得到祝福,后者仅仅礼节性的通知。
这份“通知”,也是沈奉心里几?经思量,然后和赵菀香确定后才有的。
沈奉一直不喜欢赵建业。
李凤华虽然可恶,毕竟不是菀香生母,他尽管深恶痛绝她的不善良,但也只能站在道德层面批判她。
赵建业却是菀香的亲生父亲,是她失去母亲后,在世上唯一能汲取到父母之爱的人。
但他找了继配,就对菀香不闻不问,十几?年没有关心和爱护,没有责任和义务,给菀香内心深处永远留下缺失和创伤。
他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或者说,他根本不配为人之父。
沈奉厌恶他,不管他将?来会不会对菀香改变态度,都不会扭转这个认知。但赵建业毕竟不是他的父亲,而是菀香的,和菀香之间存在谁都无法改变的血脉关系,他没法忽略菀香的感受,完全无视赵建业的存在,尤其在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上。
所以考虑之后,还是问起菀香的态度。
赵菀香什么态度都没有。
如果不是沈奉提了这一嘴,她倒是忘了她还有个亲生父亲。
就算想起了,也只当那个人是跟她流着相同血脉的陌生人。
不过她跟沈大哥要结婚了,就不能光为自己考虑,也要为沈大哥,沈家父母考虑。
她想了想还是让沈奉以他自己的角度写了封礼节性的通知,免得将?来被赵建业他们拿这个说事,让沈家被外人说三道?四。
她自己也写了一份断绝父女关系的正式声明,表明她和赵家从此没有任何关系,也不需要有任何来往,不过她不会像赵建业那么不负责任,该尽的赡养义务不会逃避,将?来等赵建业老了,还是会按照法律最低赡养标准,把钱打进他账户里。
一份礼节性通知,一份声明写好后,赵菀香和沈奉两人互相看过,没有什么疏漏或者用词不当,便一起放进了信封里。
他们从照相馆出来,顺路去趟邮局把信寄出去。
不想邮局正好有沈奉的汇款单和信,来自北方沈家父母那里。
汇款单上写着汇款金额1200元,信里吕枝梅交代儿子,钱给菀香和他改善生活所用,另外家里还寄出精细粮五十斤,让他到时候尽快查收。
她的汇款单来的及时。
沈奉手头正缺钱,一来担心之前给菀香的不够她用,二?来还是队里的大棚,建造大棚需要一批大尺寸塑料薄膜,用的钱不少,队里可以掏一部分,剩下的都由党员和干部填补,最近正在动员凑钱。
沈奉作为队里一把手,这时候自然要起带头作用,可他手里一分?钱都没有,已经打算卖掉手腕上那只带了好几年的沪牌手表。
这张汇款单的到来,一下解了燃眉之急。
沈奉便收下交给菀香,让她把钱都取出来,然后跟柜员借了支笔,在通知父母结婚的信件里,添上收到汇款单的事,一并打了张欠条。
赵菀香去取钱,看了眼汇款单上的金额,愣了下。
一千二?,在这个年代是笔巨款。
她不禁小心起来,取了钱放进挎包,把包抱在怀里,跟沈奉从邮局出来,坐在车后座后,她捏住他后背的衣角问,“沈大哥,队里塑料薄膜要交的钱我给你准备好了。枝梅姨给你寄这么多钱,你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要用到钱。”
沈奉有点脸红,“不用准备,你手里的钱拿着自己花。这些钱是你吕姨给我们改善生活用的,我打了借条,以后还她。”
赵菀香微微怔忪。
沈奉还想跟她商量,“菀香,建大棚的塑料薄膜要用到钱,这笔钱我想拿出一部分交到队上,你看行不行。你放心,我以后会把工资都……”
赵菀香回神后听他这么说,意识到他已经默认这笔钱由她支配,便忙打断他道?,“沈大哥,这笔钱你拿着就好了,咱们生活也没什么需要改善的,再说就算需要改善,咱两工资加起来也够用了。”
沈奉便没说什么,只不过回去之后,他拿了三百块给队里,剩下的钱还是交给菀香保管和支配。
赵菀香有种给他当家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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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申请上交的材料比较多,要双方详细真实的个人信息,家庭成?员,户口本,身份证和婚前医学检查证明。
赵菀香的身份证和户口本当时跑出来就有带,等办好婚检证明后就一同交了上去。
剩下的时间等组织审核就行了。
审核通过,他们就可以结婚了。
队里跟赵菀香相熟的职工家属,知青们,知道这个消息纷纷向她道喜,范红英还偷偷送了她两盒红绳子扎好的桃酥,说其中也有大伯的心意。
老会计家送了两把挂面,两罐黄桃罐头,一篮子本地农民偷偷养鸡下的鸡蛋。
何大姐给赵菀香扯了一块布,让她好做身新衣服。
何大姐家里本来就有两个孩子,一家四口做衣服的布票定量根本不够用,平时棉布缩水两寸都心疼的一晚上长吁短叹,两边父母又都在村里靠工分吃饭,时不时需要他们帮助一下。
还给赵菀香破费。
赵菀香十分?感动,平时跟她走得也更近了。
这天傍晚下工后,两人结伴回来路上闲聊,何大姐说起队里买塑料薄膜凑起了一笔钱,现在正决定由谁去南方一趟了。
这趟去南方任务艰巨。
因为根据沈奉得到的消息,南方那边有不少塑料厂,但那么大尺寸的塑料薄膜全国也少见,没人说清到底哪家厂子能生产出来,需要人过去一家家的找,少则几?天多则说不准个把月都回不来。
也可能根本没地方生产。
真那样的话,建设大棚的设想就只能夭折了。
赵菀香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沈大哥和大伙儿忙前忙后,期盼了那么久的事,就得到这个结果。
她突然动了去南方的心思。
她随身空间里,就有二?十几?卷塑料薄膜,忘了哪个快穿世界用过之后留下来,没有及时清理出去。
这东西她既然有,那她去南方的话,当然可以保证给沈大哥带回来塑料薄膜,到时候大家皆大欢喜。
赵菀香决定后就去找沈奉。
结果半路碰到一个男知青。
那男知青一见她就说,“沈连长正找你。”
“哪儿呢?”
“橡胶林那边,叫你快点,好像有重要的事。”
男知青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赵菀香一心想着见到沈奉,没有猜疑,等到了橡胶林外面的小道,看着夜幕下黑漆漆的密林,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男知青很面生。
她似乎没在队里见过。
而且沈奉就算有重要的事说,也没必要约她在这里见面,哪怕非得见面,也一定叮嘱让她找个伴,小心天黑路不好走什么的。
她正想着,橡胶林里有个人影闪了下。
赵菀香问,“沈大哥。”
“过来。”
那人在一颗树后站着,只露着半点朦胧的身影,声音也含糊不清。
赵菀香明白了,有人居然要设计她。
不管想诬陷她还是想干什么,她都要搞清楚到底是谁,于是假装深信不疑地走了过去。
“沈大哥。”
赵菀香一步步靠近那人,有点害羞道?,“你叫我来这儿……”
话没说完,她被一只手猝不防及捂住嘴,同时脖子被人捏住,那人在她耳边恶狠狠道?,“赵菀香,今天之后,你跟你沈大哥是不是就再也没可能了?”
赵菀香这次听得清楚,那声音居然是胡文丽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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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丽好几?天没出门,天天在家丢了魂一样掉眼泪,不是因为屁股没好,也不是伤心被取消了教师资格,更不是为一家人在队里的名声坏了,失去大家伙信任而难过。
她就为了沈奉。
那天她被赵菀香痛打,回到家后,沈奉没过多久,就带着队里几?个干部登门了,当时她哥,嫂子,爸妈都在。
他们全家都在等沈奉给一个说法。
胡文丽也在等。
她虽然被赵菀香打狠了,还把那当做二?十年从未有过的耻辱,恨赵菀香更是恨到了骨子里,但心里也谋划过,如果沈奉到时候非要替赵菀香道?歉,那她也是愿意给沈奉一个面子,告诉他这件事她自认倒霉,不会跟赵菀香计较了。
她盘算这样的话,本来就内疚的沈奉,会觉得她大人有大量,更加愧疚,以后也不会再好意思拒绝她的靠近。
相反,赵菀香在他眼里成?了粗俗恶毒丢人的代表。
往后她不怕没机会再对付赵菀香,让她彻底从沈奉身边离开。
她盘算到最后,哭着哭着都笑了,真是没想到会因祸得福。
结果呢。
沈奉跟干部们一来,等她哭着讲完事情的经过,就冷着脸问,“为什么打学生?”
胡文丽小心回答,“我现在知道是误会了,当时太生气,想杜绝班里抄作业的行为,才不小心没控制住。”
沈奉的目光太扎人,她忍不住小声加了几?句,“我会跟大花道歉,征得指导员和何大姐原谅的,也会想办法弥补他们。”
沈奉却就着这个问题不肯放过,继续问,“大花抄了谁的作业?”
胡文丽以为他没听清,就又说了一遍,“她没抄作业,是我误以为她同桌抄她作业,后来才知道是……”
她忽然愣住。
她在说什么啊。
既然大花没抄作业,抄作业的是她同桌,为什么她要打大花,不对,她本来就想打大花,只不过这话不会对外人说,只会另外找个借口。
结果咧,她这什么狗屁借口?怎么会露出这么大破绽!
沈奉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样,淬着冰碴,就在她头顶,她不寒而栗。
“不,不是,我,我……”
她惊慌失措地想要辩解,脑子里却一片空白,找不到一个可用的借口,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奉猛地拔高声音又问,“你承不承认故意打大花泄愤?”
“没有,我没有!”
胡文丽被他一吼,差点魂飞魄散,哭着使劲摇头,大声地反驳。
“那你为什么打大花?”
胡文丽答不上来,只能一直哭。
沈奉却没有停止发问,几?个问题之后绕到赵菀香身上,他问,“赵菀香手里的棍子哪儿来的?”
“我不知道……”
“大花说是你手里的。”
“大花撒谎,她跟赵菀香好,她在替赵菀香说话!”
“你拿什么打的大花?”
“戒尺。”
“赵菀香抱着大花走,你拦着不允许,你又从门背后拿了什么想阻拦她们?”
“棍子。”
沈奉得出结论,“你拿棍子用武力阻拦她们,赵菀香为了自保就夺走了你的棍子,她后来打你,也是因为你先动了手。”
他看向几?个干部,“是不是谁先动手谁承担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