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入魔(1 / 2)
叶暇也知道,只要自己一旦慢下来,就会被邵一棠发现破绽。
事实上,她的肺腑已然被震伤,只不过是咬牙硬撑而已。昆仑剑不负其开山裂石之能,一招一式聚纳风云,势若雷霆,叶暇虽不曾与之正面相抗,也已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她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剑式不减反增,步伐速度不慢反快!
邵一棠一直在退——不退不行,他四周是二人交手时震出的碎雪,在半空被二人交缠的真气挤压之下,已碎成粉末状,亦是白茫茫的一片,云雾缭绕间,他未曾发觉,自己已然直觉性地往剑气孱弱之处移动!
突然!
昆仑剑在半空中与无影交锋,一声“锵”响,邵一棠后退一步,心中一喜,欲乘势再追,却觉背后汗毛一耸,一道剑芒闪过眼前,他举剑一挡,却落了个空!
雪白的剑尖,直抵住了中年剑客的天突穴,无形的剑气,蓦然之间消失无踪!
山巅寒凉,邵一棠背后却淌满了汗珠。
再退一步,就是万丈高峰,他不必回头看,也能察觉。身后的风声之大,已远远超过别处,危险带来的毛骨悚然感也远比别处更强烈。
在生死相关的这一刻,他的思绪比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这个看似莽撞冲动的少女,她的每一步都是计算好的!
故意选在邵婷和江黯生的婚宴上来挑战,让他出于道义不得拒绝;故意选在昆仑山巅决战,此处是他最为熟悉的地方,可以降低了他的防备心;故意在风最大时开始决战,最大程度地削弱了被发现的可能……
年纪轻轻就有这样城府,就有这样的战术策略——又或者她本身就拥有这样出于本能的战斗天赋,不管如何,他的确是败在了这个年轻的女子手里。
观战者自从二人对决之初,就收起了轻视的态度,而在两人交手之际,业已不敢轻言叶暇必败了。
到了此刻,胜负已分,他们心中竟然升起果然如此的慨叹。
在场的都是混迹多年的老江湖,叶暇的算计,他们纵使一开始没有明白,现今也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真是天纵英才!老朽也有走眼的时候,惭愧,惭愧!”说话的正是先前摇头叹惜的老者,安澜府武林世家玄家的长老,他摸着雪白的长须,神情慨叹。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无影剑传至她手中,算是彻底发扬光大了。只是掌门他……”昆仑剑派的琉疏堂长老周孟林上前几步,拱手道:“叶姑娘,胜负已分,我昆仑与你并无大仇。”
长剑轻鸣,倏然被叶暇收回,白衣少女将剑背持,后退一步,躬身一礼。
“邵前辈,冒犯了。”
中年剑客沉默地伫立在山巅,身后的万丈高崖传来呼啸的风声,汗珠被吹干,衣衫贴在肌肤上,极为黏腻,一冷一热间,他脑中已有些许眩晕。
但身上再难受,也抵不过此刻灰败的心情,他出声时发现嗓音已经嘶哑地不像样子。
“你是如何做到……将剑势融入风声的?”
剑客对于剑,总是说不出的执着,邵一棠也是如此,哪怕此战败了,他也要败个清楚明白。
无影无形已经十分厉害了,更何况在这基础上,叶暇还极力做到了无声。
叶暇道:“不是因为我的剑势完全融入了风中,而是因为,前辈不是真正的瞎子。”
真正的瞎子习惯了依靠其他器官去捕捉外界的环境,可是邵一棠是个正常的人。他与人对战时,早已将自己的眼,耳,口,鼻所有器官发挥到极致。
所以闭上眼睛后,他就无法再利用眼睛来捕捉敌人的动静,这必然会引起他的不安,让他难以静下心来,用听觉来判断和山巅自然的风声几乎没有差别的剑风。睁开眼睛削弱了听力,就更捕捉不着了。
“你的剑意,又为何会有杀意?”邵一棠道:“你杀过人?”
叶暇摇头道:“我不曾杀过人,也不喜欢杀人……至于为何有杀意,抱歉,恕我不能说。”
这个原因还要归功于她的恩师懿阳大长公主,无影剑法经过了她的改良,在无影无形之中,融入了她的个人特色。
一个征战多年的沙场老将,她的个人特色是什么?
是纵横捭阖的大胆决断,是千里不留行的无限杀机!
但这件事,却是无法透露的。
邵一棠不再强求,转而道:“你准备如何处置小女?”
叶暇垂眸道:“我不会要她的命,只是她做了错事,总该付出代价罢。”
温静姝的死不仅仅是因为邵婷的歹毒,还有江黯生的懦弱、郎奎的无耻,她怪不了江黯生的软弱,也已惩罚了郎奎的恶行,邵婷死不足惜,但死,对她来说也太便宜了些!
“……”邵一棠蓦然半晌,冷冷道:“惩罚可以,你若伤她性命,昆仑剑派也绝不会放过你!”
“只要令千金不再行恶事,”叶暇道:“我也不会再来找麻烦。”
邵一棠想到女儿的歹毒跋扈,长长一叹,再无话可说。
天色已暗,正位堂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剩下来的年轻人都极想知道,这一战的结果如何。
虽则他们不怎么相信叶暇的实力,但不知道叶暇是如何败的,这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绝对是睡不着的。尤其是席中的女子,富有同情心的女孩子们总是不忍心看到这样一个英秀的少女剑客,执义愤而来,却只能抱遗憾而归。
张涛未曾去看叶暇的决战。他做不到替小姐讨公道,也劝不了固执的叶暇,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在角落里,看好被他毁去丹田的郎奎。邵婷正在来回踱步,眉宇间挂着愤怒与不安。江黯生走火入魔之像已有所缓解,只是眼中仍旧是死寂的,他手中握着三尺长的雷霆剑,剑已出鞘,在烛火下泛着幽幽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