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福(2 / 2)
周辨虽然也只是城西周家的庶出子,但也比城东周家好多了,而且周辨不但愿意入赘,还与他两相交甚笃,或者说,臭味相投。
但这就是林有福要的,且……
她至今都还记得,她在桥边遇到他时,他正专心看着那些顺流而下的灯,也没想过自己也写一盏,就这么随意得坐在一块石栏上,任由那点点摇曳的光将他的眉目照得柔和发亮。
在那之后,林有福偶尔也会想着那惊鸿一面入睡。
只是后来时光将那些记忆都冲浅了,虽然她甚至还曾为自己未来的夫君也出自周家而暗暗欢喜过。
“只是确实不知道名字,不好意思打听……”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要是擅自打听男子名姓,肯定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是思春了。
“可是……”林恪守暗暗思量着,那城西周家的身份到底是低了些,林有福虽是庶女,可也是林家主支的庶女,跟旁支子地位向来不一样。
旁支子若是嫡子,或许将来还能在主家谋个好差事,但若是庶出……
那可真就是为主家当牛做马的命了。
但他也不忍心真的扫了自家小女儿的兴,只敷衍着说自己先去查查看再说。
看着林有福不情不愿走出门的样子,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有言,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是,父亲。”林有言不情不愿得应道。
不想再与他们多说,林恪守随意摆了摆手,就走了出书阁。
一时间,书阁内只剩了各怀心思的兄弟三人,也不说话,气氛颇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
“大少爷,夫人请您与二少爷过去一趟。”从书阁外头传进来的一句呼唤打破了这片沉默。
“哼。”林有言斜睨了一眼正在继续整理书册的林有玉,阴沉着一张脸,就带着弟弟出去了。
林有玉却似未察觉。
只放下书,推开窗,想要给这间沉郁的书阁换换气,不经意间,他扫过满园荼蘼,迎着春日里最后的风,开得倔强而从容。
这样美的荼蘼花,在周白的窗外也有一大丛,这是他母亲最爱的花。
“小少爷,老爷说今年账目吃紧,姨娘祭日就不办宴了,您请自行祭扫就好。”就在刚才,被遣去询问母亲祭日该如何张罗的老妪,回报了主屋的话。
昔日里格外宠爱的姨娘,才去了不过第二年,就连宴都不给办了。
什么账目吃紧,不过就是借口罢了。
“也难怪如今这纸是越来越难领了。”周白小心的在面前熟宣上又添了一笔,他画得正是窗外那丛荼蘼。
身为旁支,城西周家自是用不起洒了金的熟宣纸的,但周白以往惯用的也是城北留墨堂出的上好印花宣,只是这样好的熟宣,如今能供给他的,已是越来越少了。
“姨娘故去后,主母威严日盛,小少爷以后要多想开些才是。”老妪立在门边轻声宽慰,他是周白的生母林姨娘自娘家带了的嬷母,从林姨娘还小的时候就跟在她身边的。
“何嬷放心,我省得的。”周白笑了笑,也不太在意,在这个出身即将来的世界,他还能多想些什么呢?
这时,从院外趿拉着鞋踢踢踏踏走进来一个人:“周小盏!又在画画呢!”
是周白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个,实实在在的主支嫡出,周家为了攀他的高枝儿,从来不敢拦他进出,还总让几个嫡出的儿子往他跟前凑,搞得他烦不胜烦。
“伯舟,总来我这儿,你那位母亲又该恼了。”周白头也没抬看他,话语里却调侃了个结实。
或许是许伯舟的生母也是已故去得,这一年,他两的关系越发亲近,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而他父亲的继室嫌弃周白的出身嫌弃得紧,并总以此为借口在许伯舟的父亲面前诋毁这个继子,许伯舟却从不管她,也不在意他的父亲到底怎样看他。
“喝酒去?”许是看出周白心情不太好,许伯舟便干脆邀他出去散散心。
“没钱。”周白也答得诚实,就他如今的一点月供,连一刀印花熟宣都买不起。
“啧,就我自家的酒楼,还能要你钱啊?”许伯舟不满的嘀咕,仿佛周白有多看不起他似的。
许家祖上就是开酒楼的,在陶州开了快有上百家了,在哪家喝酒,这个许家嫡出的祖宗都不用付钱。
“那好啊。”听许伯舟如此说了,周白也不扭捏,落完最后一笔,干脆利落收工。
“好你个周小盏,就知道你在这儿等着呢。”许伯舟看他终于将笔搁下,才过去搂他肩膀。毕竟,他可不想蹭自己一身的墨。
“我叫小盏,可不就贪你家那口酒?”周白也不恼,任由许伯舟将自己带出门去。
说起小盏这个名字,这其实是周白的乳名,据说是因他儿时抓阄时,硬抓着一只犀皮漆盏的缘故。
但也正是这个缘故,他自小就被父亲斥责不成器,将来注定只知饮酒行乐。虽然在他看来,那只是因为那是他生母从家里带过来后仅剩的一件陪嫁罢了。
所以,顺理成章地,他长成了他们毫不意外的样子,只靠着三两还算拿得出的朋友,勉强在周家混得了一丝脸面。
“小少爷,早些归家,免得主屋责骂。”看少爷又要与好友出去喝酒,何嬷不禁担心地嘱咐道。
何嬷嘱咐得操心,周白却应得敷衍。
“放心吧。”
他,周白,如今在父亲眼里,不过就是快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已,再被责怪又有甚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