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1 / 2)
4、
段秦的舌尖执拗地在唇角逡巡,鼻息间混杂着烟草的苦涩余味,林子路闭上眼,心想,就这一分钟!只有这一分钟……他反手抱住段秦,微微张开嘴,和段秦缠绕在一起,嘴角眉间更浓的苦涩渲染开来。
气息慢慢远离,林子路抬眼看去,段秦单手撑着沙发边缘,从上而下深深地看着他,深深地、仿佛埋藏了所有十年来不曾出口的话和心事,一闭眼,却又什么都没了。
段秦再度俯下身来,林子路偏过脸,稍稍用力,顺势把段秦的头埋在颈间。段秦一怔,想要挣扎,林子路转头凑近他耳边,轻声说:
“够了,段秦。”
段秦僵硬了一会儿,终于颓然倒在林子路身上,双手用力,在他身下环抱,紧紧卡住,简直要把他拦腰截断。林子路呼吸不稳,却不再出声,只安抚似的,一遍又一遍抚摸段秦的脑后,发尖粗硬,扎得他有些疼痛。
隔了许久,段秦的气息渐渐平稳,林子路侧头一看,他眉头仍然紧锁,却已经睡着了。林子路在寂静中顿了一刻,从段秦的环抱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歪歪斜斜地把段秦搭在自己肩上。
段秦的重量让他有些吃不消,去卧室的途中,好一阵磕磕碰碰。
林子路安顿好一切,在床边看段秦睡得沉稳,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像发怒般皱起的眉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起身,从桌上摸出一包烟,轻笑着自言自语:“都是一帮少爷!”
夜深露重,林子路关了灯,蜷腿坐在沙发上。烟头在夜色里一明一暗,竟整夜都没有熄灭。
天微微亮时,卧室里传来了一阵细小响动。林子路把烟按熄,先走过去把窗户都敞开了,散了一身烟味,才起身往房里走去。
段秦正敞着衬衫坐在床边发呆,抬头看见林子路,皱眉问:“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林子路笑,“就知道你要忘得一干二净,以后可别硬喝。”
段秦好像这才想起自己喝醉酒的事,挺挫败地抬手抚了下额头,“也难得醉一次,给你打电话了?昨晚上没怎么着你吧?”
林子路一愣,段秦问:“真吐你身上了?”
疲惫感褪去又涌上,林子路忍不住淡漠一笑,摇摇头,“那倒没。不过我嫌你麻烦,懒得给你洗洗刷刷,就直接塞这儿来了。”
“难怪一身臭味儿!”
段秦笑道,胡乱扣上几粒扣子,光着脚就往外走,林子路拦住他。
“外头冷,先穿好衣服。”
一进客厅,段秦的眉头又皱上了,“你晚上干嘛了?一屋子乌烟瘴气。”
林子路从房里找出他的领带,递过来,笑道:“没,就早上起了,抽两根醒醒神。”
“我得跟妈说说,你这小子就是不听话!叫你别抽你还乱折腾。”
“算了吧,”林子路作势哀求,“我也没什么机会。林晓晓每月一扫荡,我好不容易藏着的烟屁股!”
段秦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在思考他话里的可信度。林子路则趁机饱含深情、眼神真挚地注视过去,终于,资本家在劳动人民面前败下阵来,段秦撇过头,说:“下回看见就枪毙了你。你先坐着,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要吃什么?”
“用不着。你还得去公司,先回家收拾一下得了。”
“也不怎么赶,等着。”
林子路依旧笑眯眯地,往沙发上一倒,说:“不等。回去吧,我还得再补个觉。”
段秦气绝,闷着声上去撸了把他脑袋,林子路笑着往外躲,他停了手,转身去门口找鞋子。手都放门把上了,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道:“刚忘了说……我准备过了这阵,就结婚。”
“嗯,我知道。”
段秦纳闷,问:“我昨晚上说了?”
“没,不过你要还不结那才怪了,你们俩这速度!”林子路来回磨娑着沙发的毛边儿,笑道:“咱妈可得高兴一阵,你赶紧回去跟她说吧。起床气也该消了,别阴着脸!”
段秦点点头,关上门,脸上的阴鸷之色却丝毫不减。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他慢慢走了一段路,心中暴戾更甚,终于侧身一拳砸在墙壁上,“砰”地一声响,腾起的灰尘夹杂着血滴向地面纷纷摔落。
石喧从梦里悠悠转醒,恍惚觉得自己抱着一团软软的东西,对方的呼吸紧贴在他脖子上,痒痒的。他顿时一个激灵,双手丢开,猛地睁眼,正对上林乐乐那张睡得香喷喷的大胖脸。
“吓我一跳!”石喧松口气,大手往林乐乐身上一拍,林乐乐不满意地耸耸鼻子,往旁边一滚,继续睡了。
石喧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翻身下床,套好衣服,偷偷摸摸地开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地,窗户里灌进来的风冰冷刺骨。他猫着腰走了几步,看见林子路赤脚坐在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手里捏着一根烟转来转去玩儿,也没点燃,只是盯着出神。
石喧回头窜进房里,拿出一张毯子,丢过去,问:“走了?”
“嗯。”林子路缓过神来。
“地板上凉,差不多了就起来呗。”
林子路看他眼神四处乱瞟,玩心顿起,咧嘴一笑,捏着嗓子问:“吓着你了?宝贝儿。”
石喧一个寒蝉,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答道:“是有点震撼,……没怎么着吧?”
林子路“嘿”地一声:“你觉得要怎么着啊?”
石喧抓头,“你们昨晚上都那阵势了,我还以为会酒后乱性什么地。”
“那倒真没。”林子路笑了笑,把烟丢进烟盒里,“要真乱了,他醒了得后悔。”
石喧一时也语塞,隐隐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不知怎么答好。正踌躇着,林子路说话了,不像是对他说,倒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喃喃了一句:“不过,真麻烦,我也后悔了。”
“……啥?”
“下次有机会,一定不放过!”
林子路虚空挥舞了一下拳头,恶狠狠地说罢,丢下呆愣在场的石喧,拍拍屁股,打着呵欠回房睡觉去了。
期末考试将近,林子路每天忙着上课,出考卷,应付各种套题手段,指导学生的课题设计,余下的时间还得兼职打工,简直兵荒马乱,一刻也不得闲。
那个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夜晚,就这么慢慢模糊了。林子路在阳台上咬着烟头想,忘了好,只有他一个人傻记着,多不划算?
石喧开始通宵奋战,林子路本着“拿人手短”的精神,也打着盹在旁边指导,等石喧一犯困,就赶紧招呼林乐乐咬他。有几次,他都就着暖气炉子在沙发上睡过去了,清早醒来一看,石喧还在生龙活虎地写策划。
林爸满怀“年华易逝,年轻可耻”的感慨去开窗,冷空气呼啸着涌入,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这才发现,街边的梧桐树叶已落尽,打扫的老大爷都穿上了军绿色的大棉袄,呵着白气在街边跺脚。
毕竟已经是深冬了。
段秦打电话来那会儿,林子路正在上课,赶紧掐了。刚下课,电话又响。
“刚干嘛呢?”段秦问。
“上课,没来得及给你拨回去。”
“嗯,有一公司找我这打香水广告,先送了几瓶当见面礼,给晓晓带瓶回去玩儿吧?”
林子路笑:“……你找错人了,林晓晓八成不会用。”
“没关系,你就跟她说,这是驱蚊杀虫用的,下次她去翻山越岭也好带着。”
“……那行。”
段秦开的广告公司在中心广场旁边的商务大厦里,规模不小,占了一整个楼层。段秦算是白手起家,从大学毕业的一间小办公室,打拼到现在,中间的这几年他从不对人提及,常来做闲杂工的林子路却知道不少,很多个晚上,他俩一起审策划,描摹细节,半夜里饿得抢一块面包,埋头苦干到天亮。
更多时候,段秦恶声恶气地把林子路赶回家,一个人独自通宵,第二天泼把冷水,又精神奕奕地去开会。林子路觉得,这人就是个当资本家的料!所以,他也知道,段秦总会成功的。
林子路从电梯里出来,先跟一堆熟人打了轮招呼,才往段秦办公室走。没几步,就给市场部的养狗爱好者小黄给拦住了。
“里头有人呢。”小黄朝他挤眉弄眼。
“嗯?”
“新项目的摄影师,据说花了大血本,从纽约请回来地。”林子路好奇,“嗬,段秦这么大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