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梦乱芭蕉雨(2 / 2)
陆淮修最爱她时不时勾动人欲望的惊喜,眼中两张精致的脸漾着媚笑在勾魂,他将伞往外一扔,埋进了她的颈窝。小王车技虽然排不上名,但是眼力见极好,关上后座的门便面不改色地将隔屏降下,丝毫看不出是只童子鸡,大概也是身经百战。
黑色豪车横穿垂直灰蒙的S市。白宅今日很是热闹,粉色气球腾在空气里,“白家二小姐生日快乐、白家白大少爷生日快乐”,一蓝一粉两条横幅悬在白墙上,几个膨胀到瞧不清具体的卡通字母堆在沙发上。
还少爷小姐,白语画每年都要偷偷地吐槽。
白家位于商行区中心的别墅区,别人家别墅都往郊区买,乐清净,白森山反其道,图热闹。他天生爱热闹,总嫌没儿子,嘴上偶尔念叨一句,罗萍和白家二姐妹也没当回事,只当他传统土俗的毛病,可真当他领了个4岁带把的儿子回来时,天下都乱了。
白太太罗萍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最受不了的人,泪才酿了一碗没想到白语薇最先爆炸,她同白森山说:“他进来,那遗嘱要写明白。”
白森山自是不同意,还好声好气同女儿商量,姐妹两一半,弟弟一半,白语薇当场气成一个兵马俑,脖子都不会动了,她也够狠,直接找人把白森山当时要谈的合同截了。迟迟谈不下来白森山也没忘那处想,只当是生意场上的战术,酒桌上一番打听才知自己女儿拳脚伸的可真够远的,长此以往自是不行,刚起来的事业根基尚还不稳,他回去又商量,“这样,三人平分。”
“我,妈,语画,三人平分,不然免谈。”当时白嘉辰小个头就在站在客厅里,乌溜溜的眼睛含着懵懂的后怕,白语薇快步离开,经过时裙摆扬起,盖住了他的脸。
就这样僵局一直耗到白语薇结婚。她要嫁人还是他在报上看到的新闻,拜访父母那日也没他的位置,罗萍和白语画偷偷摸摸拾掇了一番去见的陆淮修,后来是陆淮修亲自拜访他才见到了这个女婿。
此后陆淮修有试图弥合他们父女的关系,结果一个咬死了遗产要平分,一个咬死了只能按她的方式分,最后他一拍桌,“我还没死呢,以后再说。”
冷言冷语还是白语薇狠,“那回不回家也以后再说!”
以前好到穿一条裤兜连白语画都觉得爸爸偏心的那对父女,现在撕扯到见面就牛魔王式鼻孔出气,她有试图和姐夫接力缓和这个局面,劝过说:“其实钱不重要,一家和气才比较重要。”
“我知道钱不重要。”白语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将白语画准备的话卡在了喉咙口。
她不知道吗?她当然知道。白语画没出生时他们一家三口住的平房,爸爸举起她偷摘隔壁邻居的枇杷,两人将黄皮儿一扒,喂入口中,酸的脸皱成两团,钱当然不重要,因为压根买不来这样的快乐,也买不来当时的爸爸。
白语薇进门,白嘉辰便苦着一张脸像喊口号一样大喊:“欢迎姐姐回来。”看得出训练至少十次。
陆淮修半蹲身子揉揉他的西瓜头同他打招呼,“生日快乐啊!礼物等会给你。”
白嘉辰缩在陆淮修身后,看都不敢看白语薇。对于他来说大姐是家里最可怕的存在,相较于罗萍的粉饰太平得过且过,白语画的人软心善随遇而安,白语薇就是面瘫美人,还凶巴巴的。小孩子眼里的好坏特别简单,总之,白语薇就是电视里那个反派。
果然,没有出任何人所料,白语薇避过白嘉辰朝正在摆蛋糕的白语画走去,“怎么还要你弄啊?”
“我的蛋糕我来捧啊,”她说着偏过头,朝被白语薇遮挡了的陆淮修打招呼,“姐夫来啦,姐夫今天真帅,这件毛衣是我跟我姐去挑的。”
“那我宣布,这件毛衣是我最喜欢的毛衣。”陆淮修替白语薇将风衣脱下,捏捏她的肩替她松开绷紧的肌肉,轻声道:“陆太太加油!”
白语薇翻了个白眼,悄悄锤了他一下,她和白森山的关系在与陆淮修结婚后稍稍缓和,从逢年过节不回家到勉强能被他好言相劝着哄个一两回,有时候她宁可去面对并不那么喜欢她的王珍妮也不愿意面对背叛的白森山。
白森山用报纸挡脸,一副悠哉状态坐在皮沙发上,数了会秒,他放下报纸将软枕换了个位置,扫了眼正在餐桌旁的白语薇,喉结滚动终是一言未发。
一顿饭全是陆淮修和罗萍还有白语画在张罗,剩下的一老一青一小沉默地咀嚼,也不知滋味如何,餐后白语画和白嘉辰吹了蜡烛,白语画说:“谢谢姐姐姐夫来给我们过生日,我的愿望就是姐姐姐夫百年好合。”
白语薇微笑,“今年你终于过了次自己日子的生日了,我们可不得来。”
众人脸色一僵,连上小学的白嘉辰都听懂了。
白语画忙说:“没有啊,我反正什么时候过都一样的。”就像白森山说的,两个人生日就差一周,凑一个日子过过就行了,语画大了,就按照辰辰的日子过好了。
她真的无所谓的。
烛芯上几缕轻烟在沉默里弥散入空气。
白语薇被陆淮修拉进房间便被装修的气味冲的跑去厕所呕吐了一通,将方才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陆淮修接了杯过滤水给她漱口,“歉疚吗?”
“嗯。”白语薇目中猩红,呕吐冲击的余泪还在眼眶打转,看着楚楚可怜。
陆淮修为她拨开唇边沾湿的发丝,无奈问:“那舒服了吗?”
她仰起脸问:“你问吐还是心里?”
陆淮修将她搂进怀里,替她抚背,“有很多话想劝你,但知道这并非一蹴而就的隔阂,那么破冰也急不来,不要自责了,你有我来爱。”
白语薇嘴巴一张,隔着毛衣在他肩头咬下,皱起脸佯作不耐,“烦死了。”
陆淮修笑着又将她紧了紧。
他第一次知道白语薇和白森山的关系时试图去做过中间人,可他发现白语薇的爱和恨都很深,因为有二十年的爱,所以一朝夕的恨与爱骤然扭转让她产生了极大的撕裂感。她情绪波动到根本不像她,一面对白森山,平日的潺潺溪水清清冷冷瞬间化身喷薄火山熊熊燃烧。她会怨怼,会冷眼恶语,可一转身她就像只隔了夜的气球,脸蛋皱巴巴地耷拉着,没了神气。
他问过,“既然会愧疚,为什么不控制自己?”
“当爱恨模糊的时候,我只有在他痛和恨的时候才能感同身受自己的痛和爱。”
手机震动时,白语薇看了眼号码没搭理,继续补被水晕花的底妆,陆淮修确认她的情绪好转后去给她拿热牛奶。每次她情绪波动大都容易呕吐,起初他还惊喜,以为是怀孕,后来了解了,只能心疼她柔弱的肠胃。
牛奶热好,和白语画说了两句话,同白森山聊了会时事再上楼,就白语薇握着手机坐在床尾。
拖鞋踱至眼下,她幽幽抬眼,喘了口气问:
“陆先生,你还记得婚礼的誓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