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乐户(2 / 2)
“宵禁尚且还早,待我办完差,带你去东市。”顾越道,“你也别再惦记崔叔,他的侄儿少说也有几十个,个个都是百金才认的亲,你跟我就行。”
那瞬间,冻得僵硬的手心逐渐传回温暖,叶奴眼眶一热,两行泪就下来了。顾越见是如此,温和地笑了笑:“没事,你初来乍到,还不熟悉而已。”
春院深百丈,四面围有绘草木纹的漆墙,是太乐署里办文事以及官户人员的居住之地,与教授乐艺的冬夏两院和供乐伎和乐正居住的秋院并称为四季院。
叶奴动作利索地在顾越的卧房里打好地铺,独自又发了一会儿呆。他看见书架上摆满古今书簿,也信手翻了几页,却是一字不识,索性懒得再翻。
期间有三个人来过,一个是邻舍的小吏张俭,问顾越讨教一些礼部的公务,一个叫谷伯,说是顾十八来收信的伙计,还有一个,自称韦员外,搬进几坛子酒。
如此,叶奴大概了解到,顾越在太乐署里打杂,负责安排招工、伙食、住宿和采购等日常事务,是个勉强能够顶着崔立办点事情的文吏。
于是,待送走各路来客,叶奴偷偷取出布袋子里的荷包,坐下来开始盘算自己还剩几文钱,够不够打点顾越,突然,门砰地一声打了开。
“怎么,囊中羞涩?”顾越笑着,一手撑在门边,“你说你,今年究竟多大,十岁?一个人跑这么远来长安,竟没有被拐卖了去,真是难得。”
叶奴脸一沉,紧张兮兮地收起钱:“我十三,老大不小了,就是看起来瘦弱而已,我们走。”语罢,他刚准备起身,一抬眼,又不禁怔住。
门前的一缕夕光照在顾越的侧脸,衬得那肌肤如瓷,明眸若皓石,即便是千里迢迢来长安,一路上,也从未见过五官生得如此精致的人。
顾越从木抽屉里取出了一枚鱼符,晃悠道:“今日进皇城该见过这个吧?往后你也会有,出入朱雀门用,偶尔迟些也无妨,城门郎叫程巡,你报我的名字。”
二人路过朱雀门时,叶奴又低声问:“那些肩膀上有獬豸的是什么人?”顾越一边和城门郎打招呼,一边解释道:“金吾卫,宵禁时专门抓我们这种私自跑出去逛街买东西的人。”叶奴:“……”
将入夜的长安,夕光迷离,灯火辉煌,胡马的嘶鸣,皮影戏的咿呀,男女老少吟咏诗歌时的欢笑,在流水花桥与飞檐高阁中汇成一片海。叶奴的眸中染上一丝不同寻常的颜色,这样绚烂而温和的长安,与他在早晨时体味的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