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2 / 2）

“我家里出事了，想要请几天假。”

主管抬头看我，最后点了点头。

下河离白城近的很，不说高铁，坐火车也只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而已。这几年各地都在动工修建各种基础工程，我在东南部的城市绕了一圈，每个地方都无一例外。

但我从没回过白城，没见过这个城市现在的样貌。许多次，我坐在高铁上，不可避免的听到白城高铁站的名字，看见车厢里的人纷纷的站起来，走到候车站台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见过无数次这样相似的情景，但我从来没这么做过。

乘务员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她念到了“白城北高铁站”，我只背了一个书包，脸上还架了副眼镜，和我一起站在车门边等候的人问我：“小姑娘，回家啊？”

这句话问得我哽了一下，让我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的口音很亲切，我知道是白城本地的方言，也知道就是因为她的方言，才让我手足无措。

事实上，要是说出来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不会说白城话。在白城住过的这么多年，我听过无数人说它，但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后来再去北市，陕南，下河，我跻身于街头巷角，站在摊贩的摊位前和他们交涉，我听见他们说话的语气，想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这样的无所适从的感觉在四年来时隐时现，可总是摆脱不掉。在踏入白城的那一刻，终于叶落归根。

1908孤儿院的时间好像永远都停留在了我离开它的那个下午。长长的巷道蜿蜒进去，末了是扇锈成红色的铁门，门上的招牌上几个字已经掉落？下去，剩下一个“0”的数字还顽固的盘亘在大门的上方。

我尝试着用力要推开那扇门，灰尘簌簌的落下来。松开手，手心里全是青红的铁锈味道。大门后面似是被什么东西牢牢卡住。门中间明明已经露出了一条缝，可怎么用力气都没办法窥见后面的景色。

又尝试几次，我终于放弃，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贴住那扇大门，眼睛小心翼翼的往缝里瞧，从一丝天光里看见孤儿院的院子里的水泥地面已经被全部推翻，露出棕褐色的泥面，上面堆满了建筑材料，两三个塑料桶放在院子的最中央，里面放了几把刷子。

巷口人声鼎沸，各路小贩推着他们的车子眼巴巴的张望，对着各路行人打招呼。小巷里静悄悄的，那些声音送到我这里，像是声麦上被蒙了层布一样，隔着遥远的山崖在呼喊，回声阵阵，但总是听不清楚。

突然的，在这些男女老少交错混杂的声音里，有一句“真的吗”冲破重重阻碍，越过时间的距离至我的耳边。我站定在门前，手还在拉着铁门，身后皮鞋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音越来越近。

“这就是沈先生终于同意拆迁的地吗？”

我僵硬的转过身，眼前那条长长的巷道再也不似我来时那样的凄厉。隔了很长的时间，沈赋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模糊的面目明晰起来，眉梢、眼角，那幅画终于被描摹清楚。

沈赋、沈赋、沈赋、沈赋、沈赋、沈赋。我咬牙切齿的念着这个名字，在整整七年之后总算才敢碰触至它。七年了，我就像是在沙漠里被无意扔进土里的幼苗，在一片黑暗之中屏气凝神，挣扎要破沙而出，以为外面的天光就是老天的馈赠。

那颗幼苗终于长出地面，却发现等待它的是没有尽头的炎热干燥。我知道自己像是什么样子。在见到沈赋的那一刻，一场甘霖适时的降落，枯黄的幼苗吸饱了水，总算挺直了身子。

沈赋旁边的男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沈赋，一脸的疑惑，欲言又止。我和沈赋两相对立，他胜券在握的看着我，眼神挑衅，整个人站在那里，就是掩饰不住的傲气。

我好久没有遇见过这样甫一见面就让我满是愤恨、害怕、激动、恼怒的人了。我和无数的人相遇，交谈，了解，然后平淡的道别。所有的关系都是死水一潭，投进去的石头悄无声息的坠落。我站在这里，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却发现这样的心悸像是让我上了瘾，迫不及待的想要沉溺进去，直到生命结束。

沈赋就那样的站在那里。他只用站在那里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人生中第一个榜单……好开心～谢谢小可爱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