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翩翩年少（2 / 2）

“那……好吧。”燕人不太喝酒，但在晋国，喝酒几乎是一种习俗。她稍微能喝一点点，不想拂了绿玉的好意，便同意了。

身边没人陪，纯钧反而觉自在不少，绕着湖走到林间，果然看见一地的落花。她怕伤了这些好材料，便提起裙摆，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绕开花瓣走，并把这件事情当做一种游戏。她还是孩子脾气，一个人自得其乐，玩得不亦乐乎。绕了半圈，忽然发觉林间身处有个身影，她一愣，再定睛一看，发觉出是个锦衣男子，便觉得奇怪：她记得田知远今日不在府中，来时也没有看见仆从，怎么忽然在这里瞧见了他？

她觉得好生奇怪，但赶上心情好，就想要去看个究竟。没曾想才走了几步，那人听见脚步声，先回身看，结果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是个清隽俊美的少年郎，着一身玄青襜褕，肩披雀金裘，身量修长，要比同龄的少年稍显纤弱。面庞的轮廓澄明，而眉目秀逸，神色间带着淡淡的疏离之感，似是有些不足之症。

少年见到纯钧，亦是一怔，心道好个漂亮的姑娘，乌发如云，肤白胜雪，金澄澄的眼，红馥馥的唇，手中还握着一株梅，穿着暖色衫儿，愈发显得粉浓浓雪白的脸儿，像个瓷娃娃似的。只不过瞧着面生，也不像是中原人，一时有些拿不准对方身份，只是向她略略颔首，笑了笑。

纯钧见那人还笑，顿时傻了，脸得涨得通红。站在原地，走也走不成，留也留不下来，无地自容地一跺脚，只好背过身自欺欺人。后面又有脚步声渐近，只听见那陌生人开口，说得是官话，声音朗朗如玉：“十一爷。”

“嗯，今年这梅树开得要比往年的好……欸？谷儿？你干嘛呢？”田知远话说了一半，瞅见附近多了个人影，再一看，就认出来了，“背着身干嘛，脸怎么了？”

“原来如此，这小娘子便是十一爷前些日子带回来的那个妹妹吧。谷姑娘应该也是来赏梅，只是我不知道，一时鲁莽，打搅了她的兴致。”

田知远点头说是，对这件事情已经很坦然了。三两步走过去，把纯钧拉倒自己边上，笑着道：“这不怪你，她胆儿小，平日里门都不出，见了什么都怕。”说着又比了比手，对纯钧道，“这是段家的小郎君，单名一个寒字。他是江南人士，前些日子才来得镐京，年纪比你长上几岁，你叫声哥哥也行。”

她揪着田知远的衣裳躲到他身后，不情不愿的唤了声段哥哥，从脸红到了脖颈。

“不敢当。”段寒知她脸皮薄，故意越过不看她，仅对田知远拱手，“家兄让带到的话，已经如数转告十一爷了。今日冒犯拜访，实在叨扰。我来时带了些江南的金华酒，还有些不稀奇的小玩意，改天叫人送过来，也算是向公子和小娘子赔罪了。”

“不必这么客气，再往后过几年，咱们就是自己人。小玩意儿就不必送，不过这就酒嘛，就却之不恭了！走，我送送你。”田知远带着纯钧一起，和他往梅林的尽头走去。这时纯钧才发现，原来这花园除了西南面有一个入口以外，在浮月湖的北门还有一个门，这二人便是从这一边进来的。她原是不想去的，但也不好坏了礼数，只能跟着去。

几人一道上了抄手游廊，田知远和他又说起别的来，段寒都笑着点头，谈吐大方，举止得体，加上模样也生得好，虽然是商贾出身，却无分毫市侩气，纯钧对他的印象稍稍好些了，便偷偷多看了他两眼。她离他很近，看到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手，有些瘦，但并不嶙峋，指节修长，指尖圆润，在右手的虎口处，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红痣。莫名的，她觉得这景象很熟悉，仿佛……似曾相识。

一路送到二门，才叫丫鬟将人领了出去，等人走远，纯钧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田知远看见便笑：“怎么，魂儿被勾去了？江南的人间富贵花来到镐京，竟然还挺受欢迎。”他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说起话来字正腔圆，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却并不讨人厌。

虽然纯钧已经习惯他的脾气，听到调侃还是会觉得脸热，一本正经地摇头否决：“怎么可能！”

他也不在乎，又起了一个话头，道：“对了，刚才我让你叫他哥哥，你不情不愿，可是因为他的出身？也是，段家再怎么富贵滔天，在你这出身面前，还真没有可比性。”

“起先是有一点……但是，后来又觉得他还不错，若是以后还要我这么叫他，应该不会再觉得别扭了。”纯钧如实回答，表情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才又说道，“我还是觉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田知远很不把这话当回事，道：“不可能。人家打小儿在金陵长大，你上哪儿见过他去。除非说那日进城，你俩远远儿瞄过一回什么的。再不然，就只能是梦里、上辈子之类的了。”

“你说的也是，应该是我想多了。”这些人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多想无益，纯钧的好奇心被很快打消，转而惦记起梅花来，“若是没什么事情，我就回花园去。趁着现在花开得好，要去收点儿花瓣，红绡绿玉也都在拿着东西在等我。”她向田知远行一礼，归心似箭，转身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