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2 / 2）

在这一个瞬间，她有一丝恻隐，然而在下一个瞬间，她就将它忘记了。

……

时下藩镇祸患难弥，天灾四起，民生凋敝，但长安城中的奢靡之风却有越演越烈的趋势。天子爱女，永定公主当然就是其中翘楚。但杜皇后的丽正殿却简朴到你甚至无法在其中找到任何一件金银装饰。

有时候永定公主想起父母之间永远不可调停的争吵和漫长数十年的冷战，会有一丝啼笑皆非之感，天子立志比肩太宗，成一代圣主，杜皇后克己爱人，事事效仿文德皇后，但母亲是父亲心中最不合格的皇后，父亲对于母亲最大的意义就是快些死去，好让她的儿子登上皇位。

她曾经在丽正殿度过她的童年和少女时光，但回想起来，似乎他们一家人竟然从来不曾有过其乐融融的时候。

在她抬头去看微微发霉的梁木的一瞬间，杜皇后走进了内殿。

永定公主今天穿了时下长安最流行的百羽裙，号称万金难觅，步履轻轻移动间，腰间佩环琳琅作响，裙摆流光四溢。她转过身，喊了句：“阿娘——”

话音未落，杜皇后一个巴掌甩了过去，巴掌打得又快又狠，永定公主发髻间的一只玉燕都“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她有些不可置信，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阿娘——”

杜皇后收回手，坐到榻上，宫人们早就吓得避出去了。

杜皇后斜睨她一眼：“公主殿下原来还记得本宫是你母亲。”

永定公主犹自辩解道：“芙蓉宴是阿爹的意思，女儿能有什么法子？”

杜皇后冷笑一声：“将你阿弟带去芙蓉园看那陆家女郎也是？”

这回永定公主不说话了。

沉默半晌，永定公主跪坐到母亲眼前，又道：“平南侯手中有着一半的神策军，若能娶陆家女为东宫妃，岂非于阿弟的储君之位大有裨益？阿娘又何必只看着碧心？自家侄女，再亲能亲得过自己的亲儿么？”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脸上神色晦暗不明，语气里颇有一些恶狠狠的味道。

杜皇后听完，笑了。

“没有平南侯手中一半的神策军，你阿弟也是储君。”她说，“但若是碧心不能为东宫妃，日后我一死，天下就落入你阿弟的妻族手中了。还是说——”

她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你觉得你能效仿太平公主？”

心中所想被揭破，永定公主不由心中一惊。

杜皇后继续道：“想都不要想！杨清那样的老狐狸，平南侯府的一半神策军说是在平南侯手中，但谁知是不是为杨清所用？除非有一日杨家和平南侯府撕破了脸，不再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否则陆灵霏休想成为东宫妃。但若真有那一天，你以为你父皇还能让陆灵霏当太子妃？”

“制衡之术，制衡之术！可笑！”杜皇后神色狠厉，令人心中一凛。

永定公主的脸色很是难看，她深谙自己的母亲的脾性，知道她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淡然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相反她骨子里极度爱慕权欲，任何人，哪怕是亲女儿挡了她的道路，她都绝不会手软。

永定捂着自己的脸颊，觉得有点刺痛。

“总之，”杜皇后看着眼前跪着的女儿，淡淡地道：“你不许再干涉你阿弟选妃之事，我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