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深陷梦境(1 / 2)
热。
浑身的感官都叫嚣着热。
火焰的红与烟灰的黑交杂在世界里,他的面目平静又柔软,内心却在翻搅挣扎。直到他清楚地感知到有消防人员将他抱起来,一边对着对讲机说:“找到人了,还有生命体征。”
他的脸贴上微凉的防护工作服,脑袋一歪终于在这个怀里陷入一片未知的黑暗。
接着开始做梦。
以至于让他看到八年前在机场里一脸稚气又斗志昂扬的自己。
那是他人生里第一次来到香港,作为学校唯一被保送至港大的研究生,他的骄傲没有被一场失败的恋情磨灭,相反,他相信自己能够在这片土地上出人头地。
——哪怕,连这个机会都是温言送给他的。
如果没有温言,他根本没办法仅凭自己挤下那么多富家子弟。温言说,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是毕业礼物,也是分手礼物。
他们将从此分割成彻底分离的两个人。不会一起去图书馆、不会一起吃饭、不会一起打球、不会一起参加聚会。
陈赫嘉在这陌生的机场里举目四望。
香港,香港。
越来越坚定的眼神下他紧握着拉杆箱向前走,可是走着走着,就忽然觉得害怕,城市那么大,一个人那么渺小,他微微低头,初秋的天气里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衬得那半露出来的一小截侧脸格外白皙。
然后他撞到了一个人。
“先生!”
没想到才失神了那么一瞬就这么莽撞地与人撞上,陈赫嘉赶紧退后几步,“对不起对不起……”然后他抬头,对上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
“没关系。”
男人的声音和温言不一样。
低沉,又醇厚。
不够抓耳,却让人很舒服。
何况男人有一张特别英俊的脸,他五官立体,眼窝深陷,看起来像是一个高大的混血帅哥。陈赫嘉甚至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抱歉地对他笑一笑,拎着自己的行李箱便与他擦肩而过。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撞进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直到他第二次在学校的演讲台上看见他。
礼堂里人山人海,他就坐在最后一排看他,那个人一身高级定制的宝蓝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灯光一打更是将他的英俊扩大了千万倍,他优雅地站在台上,自信地侃侃而谈,整个大礼堂里都回荡着他那低沉而又带笑的声音。
第一眼他就认出他来,当初在机场里风度翩翩笑得格外让人舒服的男人,何况他认脸的本事一向很好,这么一张成熟英俊的脸,即使隔着整个礼堂的距离,陈赫嘉却依旧立刻能把他从脑海里捞出来——
竟然是他啊。
原来他身处上流社会,是全港人人皆知的百年名企Battle的少东家。
而他不过是台下千百个新生菜鸟的其中之一。
他仰望他,却又忽然觉得不屑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会下意识地拒绝接触温言的类似者,那些含着金汤匙出生、天生就比人要高贵一等的富家公子,那些在拍卖会上随手一举牌便能丟掷千万的人生赢家,他站在台上越是闪亮,就衬得台下越是灰暗。
听了没一会,陈赫嘉躬身,想要静悄悄地在这人满为患的地方溜出去。
可是他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音箱里传出那个人低叹的声音:
“看来我讲得不够吸引人啊。”
两秒的停顿之后,“门口想要溜出去的那位同学,你可以上来讲一讲你要离开的理由吗?”
——这个时候的陈赫嘉又哪会知道,隔着一整个大礼堂的距离,他早已被人锁定。
演讲结束之后陈赫嘉表面平静内心忐忑地跟在那人的助理身后,助理是个身材非常高挑的大美女,一边带着他往后台走,一边说:“谭总现在要去应付一些你们学校的领导,所以可能需要你再等等。”
陈赫嘉极力装出礼貌而绅士的样子,“好的,谢谢您。”
可是在休息室被合上的那瞬间他的脸整个就垮下来了。
他压根没想到就是逃一个演讲也能被捉个现行,众目睽睽之下在讲台上丢人不说,那个谭永辉竟然还说他讲得好?要私下跟他探讨一下什么鬼问题?
反正被迫上台之后他就没能下来,反倒是站在谭永辉身边,经常被那个人当做例子来举,或者又是让自己配合他来演示某一些职场中的场景。
甚至当谈到职场色狼的问题,谭永辉还搂上他的腰,两个人靠得近,他都能闻得到那人身上古龙水的味道,不太好闻。
陈赫嘉皱皱鼻子。
谭永辉却轻笑一声,拿着话筒在他耳边说:“像这位同学,就很没有警觉性。”
陈赫嘉:“……”
所以他该在台上踹他一脚?
后来陈赫嘉在休息室等谭永辉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他饿得不行却还坐得端端正正,等谭永辉站到他面前问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的时候,陈赫嘉下意识地就答道在想着吃饭。
下一秒陈赫嘉就反应过来,然后跟被烧了屁股似的从座椅上弹起来。
“谭先生!”
他微微的脸红,“我……不是,我就是……”
“吃饭?”
谭永辉站得笔直低头看他,眼睛里溢满温柔,“也是,你等了我这么久,应该饿了,我带你去吃法国料理怎么样?”
“……啊?”
陈赫嘉完全没跟上这位精英人士的脑回路,不是说找他谈事情吗?
谭永辉却已经稳稳当当地开门出去,见他没跟上来,回头挑眉,“陈赫嘉?”
尚算标准的普通话里带着粤语的发音,特别又好听。
——“陈赫嘉!”
画面忽然分崩离析。他在一瞬间回到那一场熊熊燃烧着的大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