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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如此,语里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防备。“我…我来看看你。”准备了一路的话,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忘的一干二净。
项栾城默不作声,瘦削的脸庞上眼窝深陷,深幽黯然的瞳孔倒影着她的靠近,却不见任何情感波动起伏。
他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从她身旁走了进去:“没事滚远点。”
颇有年代的板门发出了吱呀声,推开旋即又被关上。
被拒之门外的少女有些懊恼地干站在门口,细细想完又轻叹了口气。
也是,以他现在的遭遇和性格,突如其来的关心只会让他觉得是有所图谋的阴谋。
她又想起了书上曾经对他的描述。
“野兽在成长过程中总是需要不断的奔跑嘶叫以捕食恐吓对手,而他却不动声色的冷漠旁观了这一切的发生,无人知晓的情况在内心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成长。”
哪里会是冷漠旁观,不过是千疮百孔之后自我保护产生的硬壳,在日夜打磨下变得坚不可摧了。
项栾城一进屋就把今天抢来的口粮收进侧偏房的小木箱里,妥妥帖帖放好后又从中一小根玉米,就着冷水充饥。
狼吞虎咽吃完今天的第一顿,马不停蹄倒了碗热水,泡上小半块玉米饼,给他奶奶喂了饭。
“十七啊,你爷咋还没回来,他一大早就出去了……”项奶奶已经不记事了,依旧认为老伴还在世,还能下地干活,殊不知家里仅有的一亩三分地在她丈夫和她儿子去世的第二天就被村里人瓜分了。
“嗯,我回头就去找他。”
“那你早些时候去,不然天黑了。”
“好。”
“这天啊不好,看不见太阳。”
“嗯,等奶奶病好了,就晴了。”
项栾城隔着窗户看向外面,阳光普照,光束透过空隙争先恐后钻进屋子里,室内亮堂不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纸糊的窗纸破了好几个大洞,能清晰看到窗外飘荡的人影。
他心中冷笑,替奶奶翻个身。
不多时,项老太就又睡了过去。
一天天迷迷糊糊的,已经很少有清醒时刻了。
项栾城从床底翻出他平常铺盖的薄被,卷着草席,摊开躺上去。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透风漏雨,潮气又重,奶奶的病又重了不少,他盯着屋顶又薄凉一层的稻草,心里盘算着如何攒钱给她买药。
病不能拖,项栾城一闭眼就是他爹他爷下葬前干枯无生气的模样。
——
屋子外的宋浅站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原路返回时那群唠嗑的妇女已经散去。
进院子的时候,她姐宋清正趴在凳子上写作业,黄灿灿的暖阳斜照在她身上,柔顺的长发编成两个鞭子搭在肩后。
光影之间,勾勒出一副恬静闲适的人物画。
宋浅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女主角的长相,越看越耐看。
宋清一抬头就看见她妹傻站在门槛,一脸痴呆样,略微嫌弃的开口:“发什么呆呢?明天上学,你作业写了没。”
宋清此时高二,也是他们盐垛庄唯一一个考上了县高中的小姑娘,所以村里无论哪家教育小孩时,都要来一句:“向宋家大丫好好学学,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宋浅和宋天赐一个年纪,都在念初三,她成绩只有前五,但老师都说以这片的升学率,她是考不上的,一直稳居班级第一的宋天赐才有希望。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你是不是准备不念书嫁人了!”宋清看她没有反应,又提醒了她一遍。
宋浅想起书中说过,宋志进对她姐俩的态度就是,考上高中就念,考不上就回来种田,然后嫁人,给家里省点钱。
这不包括命疙瘩宋天赐,念不好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书,幸好儿子争气,成绩一直不错。
所以宋清拼了命的读书,虽然最后只比县中分数线高了三分,但摆脱的早早嫁人生子的命运。
她家隔壁的翠娟,初二没念完就被家里拉着嫁给了村头的王大能,现在孩子都有两个了。
每次她路过他们家,都能看见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坐在门槛,拖鼻子流眼泪的哭闹,翠娟边哄边蹲在一旁洗衣服。
一想到这儿,宋清忍不住打了个颤。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和妹妹就这么潦草憋屈过完一生。
宋浅点点头,照着她的模样,搬了两个凳子,拿着她弟记下的作业开始写。
“有什么不会的记得问我,明年就要中考了,考不好你就死定了。”宋清把头埋在课本里。
宋清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宋浅嗡声答应,拿起课本,认真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都是以前初中学过的浅显知识,很简单。
宋浅放下书,摸过干净如新的作业本,打开的第一页就是一个漂亮的九十分。
对比着她弟的一百分,就有些不够看了。
因为请了好几天的假,她欠下的作业实在不少,光是古诗文抄写就有五六页。
宋浅身板笔直趴在书本上,远看这模样写的是心无旁骛,殊不知她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清瘦少年桀骜冷漠的背影。
明明是艳阳天,却散发出的阵阵阴冷,刺入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