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明锐(2 / 2)
方蓝天见他语气有所怀疑,立马发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温与怜横行霸道,他欺负明锐很久了,明锐的死肯定和他有关系。”他情绪颇为激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昨天明锐跳楼后,我看见他从高一顶楼上下来,他一个高二的干什么要到高一楼来?!”
方蓝天眼里噙着泪,最后说的几句话声音都在抖。他家是小资家庭,生活勒紧裤腰带勉强能过下去,父母为了让他能出人头地,不吝金钱让他进了E.B一高。
穷人一脚踩进贵族学校的感觉,于他来说就是一脚踩进了泥潭,好的教育环境带给他的不过是更大的压力和自卑,他没有朋友,没有生死交情,好不容易能有个能说的来话的人,是老天莫大的恩赐了。
方蓝天不仇视,不恨任何人,但他今日将温与怜供出来,是因为他夺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而且是永远。
他现在大概明白既有爱屋及乌,亦有恨屋及乌。
长水街某KTV包房,音乐震耳欲聋,男吼女叫,一片混乱。
周寻卿姿态端正,神态更是高洁,手拿一杯白开水,不染纤尘,于杂乱红尘中竟端出了不食人间烟火之气。
顾闻刚吼完一首歌,嗓子渴的要命,抓起玻璃桌上一杯啤酒,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
他长舒一口爽气,一屁股重重坐在周寻卿旁边,伸手搂过他的肩膀,调笑道:“我说阿卿,你来这里,一不喝酒,二不唱歌,你来干什么,发呆么。”
周寻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将他搭在自己肩上的咸猪手甩下去,道:“来了非要喝酒唱歌么,我想安静一会。”
顾闻一口笑喷出来:“你来KTV静静,该不会脑子糊住了吧。哎对,说到这,我很想知道你抛弃我,抛弃Z大附高,来这个私立高中找罪受,是为什么?”
周寻卿晃了晃手里的水杯,仰头抿了一口说:“我只是想遵从自己的意愿,不为什么。”
顾闻是他的发小,对他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周寻卿说的不为什么,十有八|九还是受了他爸的压迫。周老爷子强势,就想让儿子继承家业,从小到大,生活,学习,什么都安排的妥当,一丝不苟,且逻辑上都是最好的安排。
周寻卿的母亲早逝,从小没了母爱,又在严格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没有心理扭曲杀人放火已是万幸,说来叛逆反抗可以理解。
顾闻拍拍他的肩膀:“没事,还有兄弟呢,有什么事找我,我爸新给我买了辆车,速度绝对嗨。”
周寻卿看了下手机,快十二点了,他点头,然后道别:“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顾闻看他站起来,忙看了下时间,叫嚣道:“别啊,现在才十二点呢,还早啊。”
周寻卿拿起外套,推开包厢的门说:“不了,我想早点休息。”
下楼,出了KTV,周寻卿打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等了十多分钟,车来了,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其实长水街的夜景不错,灯花灿烂,粼粼水景,都是人间美景。
准确来说,每个地方的夜景都是美的,原来从Z大附高道自己家那段路,晚上还有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亮着,两旁是喷得老高的彩色喷泉,晚色凉凉,胜却无数。
但他同时也害怕这样的黑夜,就算是美的似仙境,他从中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吞噬。
周寻卿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想,他或许该感谢现在还可以有闲心去评判这地方的景色,当以敬畏。
车拐进另一条小街,从繁闹的街区回到不是穷乡僻壤胜似穷乡僻壤的地方,路灯坏了两盏,但不影响照明。
周寻卿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缺少好奇心的他,忽然看见了道路一旁的温与怜。
他此时正抬起一条腿狠狠踹向一个男的,将人踢出了几米远。
车开近他身边时,温与怜头都没抬,直接卸了那个男的胳膊,疼的那人惨叫不停。
温与怜脸上有些擦灰,一对二,虽身形不及两壮汉,但腿脚功夫已达上乘,便宜全被他占了。
周寻卿看见他手背上一滩血渍,不知是那两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男人拳头硬能站的住,拳头硬心肠硬,方能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这话是周老爷子的江湖名言,周寻卿自小就感受到了这句话在他身上的践行,所以他始终无法原谅他爸在他妈的葬礼上跑去马来西亚谈判一批交易货物。
生命难道不比冰冷的利益来的重要?
拳头硬难道不是弱者强撑掩盖软弱的武器?
周寻卿不在乎,亦不想招惹这样的人,他将头转对着前方,驶离了暗黄街灯照亮的百态小街。
次日,周寻卿踩点进校门,迎面撞见了被警察夹在中间的温与怜。
他手上绑着绷带,乱糟糟的,身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干净裹住他颀长精瘦的身体。
周寻卿和他们擦肩而过,谁也没看谁。
到了班级,零零星星言语拼凑了大概的信息——温与怜杀了人,杀的就是昨天跳楼的高一学弟。
有同学感叹现在警察办事效率高,一天破案,丝毫不拖泥带水。
有同学幸灾乐祸,说温与怜这个恶人终于坏事做尽,老天终于来收他了。
大家张口闭口不离温与怜,恶言恶语当然也是加之其身。
只有花梅像被抓了自己的兄弟一样,垮着脸,滴嗒嗒地说觉得二爷不是这样的人。
周寻卿耳边听着他们的八卦,脑海里却显现出昨晚他神经似的让司机掉头,再过那段路看见温与怜给一个买花的小女孩捡花的样子。
他将花一根一根拾好,冷清的路灯打在他薄削的侧脸,清俊薄情,却搁置当下,又似夹缝中生出一朵花来。
周寻卿心中腹诽,大概是将此景联系到杀人犯冲击过大,不太好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