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四十八章(1 / 2)
“今日便要回虞阳了吧?”歌舒镜将孟曦的头发熟练的的拢在一处,用玉冠束好。孟曦点了点头,从身前伸手握住了歌舒镜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拉到了自己怀中。
歌舒镜跌坐在孟曦腿上,未及固定的玉冠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长发倾散而下,有一绺头发自肩头垂落在孟曦的胸口,遮住了他的侧脸。
歌舒镜伸手将那一绺发丝,别在孟曦的耳后,“怎么突然闹我,都散掉了。”
孟曦捉住她的手,放在唇畔轻吻,“那就再束一次。”
他的嗓音温柔醇厚,像是醉人的春酒,歌舒镜眨了眨眼睛,心跳乱了一瞬。
“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歌舒镜问道,将手抽回来,抚上他的脸。
“是。”孟曦不加掩饰,他舍不得她,想和她朝朝暮暮,白首与共,“如果可以,我想将你绑回虞阳,把你关进太子府,哪也不准去。可是阿镜,我不敢……”
孟曦说着,眉头便缩在了一出,歌舒镜以手替他抚平眉间的折痕。
她轻声说道:“孟曦,是我不好,没有成为一个好的太子妃,甚至不是一个好的妻子。”
“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回来,我不怪你。”孟曦揽着她的腰,请求道。他不能跟在她的身侧,已经是对他的折磨,若是再让他在虞阳听到歌舒镜战死的消息,他大概会抓狂吧。
歌舒镜沉默许久,才点了点头,“我替你束发吧,陛下候着你呢。”
孟曦不愿,束发之后,他就要去见皇帝,就要回虞阳了。
歌舒镜捏了捏他的脸,笑道:“以前都是我任性,这次竟轮到你了。我的太子爷,学我可不好,你的肩上,是国。”
“可我的心上,是你。”
歌舒镜愣了一瞬,笑了起来,答道:“我的心上也是你。”
“不。你的心上不止我。”孟曦有些怨念,指着歌舒镜的胸口,说道:“你这里还有歌舒家的荣耀,还有战争。我之于你,微不足道。”
“别这样。”歌舒镜没法反驳,孟曦说得对,她的心里除了他,还有国家。于是,歌舒镜环住孟曦的脖子,凑上去吻他。这是耍赖,但每次都奏效。
孟曦放开了她,歌舒镜便起身,捡起玉冠继续替他束发。
她未嫁孟曦前,从未学过这些妇人该做的事情,嫁孟曦后,也未曾替孟曦分忧解难。
倒是这几日在沐阴城,歌舒镜突然很想为孟曦做一点什么,于是学了为他束发,为他穿衣,甚至学了几道虞阳菜做给他吃。总觉得这样,就能给他些聊胜于无的弥补。
歌舒镜做出去塞北这个决定,无愧雪城惨死的百姓,无愧她歌舒家的名头,却独独有愧孟曦。
她是他的太子妃,理应同他站在他的身侧,替他分担肩上的重任,而不是征战在外,让他处理政事之时,还要为她提心吊胆。
歌舒镜替孟曦束好发后,自镜中与孟曦对视。
她看到了孟曦眼中的不舍,也读到了他的不甘,自然也读出了他深藏眼底的期待,希望她凯旋。
歌舒镜突然从身后抱住孟曦,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孟曦,答应我,若我战死,你便另立太子妃,待她如待我,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可好?”
孟曦怔了怔,半晌无言。
“答应我吧。”歌舒镜眼中蓦地涌出泪来,孟曦慌了,她带着哭腔请求他,“太子殿下,答应我吧。”
她很怕啊,怕她死后,他身侧无人,孤独一生啊。
孟曦沉默许久,终是点了点头。他劝不了她,不能阻止她上战场,但至少能在临行前,叫她安心。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孟曦始终觉得歌舒镜是不爱自己的,可这一刻,又突然觉得,她是爱着自己的,只不过这份爱,隔着天下,隔着歌舒一族的荣耀,太远,太微小了。他想争,可若对手是人,他自有无数办法教歌舒镜倾慕于他,可面对这些,他怎么争呢?
他是太子,她不过是在爱他所爱,行他所行。
“你若不回来,孤自会另立太子妃,还会纳许多的美妾,装满整个太子府。说不定用不了许久,孤便会忘记,歌舒镜其人。”
歌舒镜闻言,破涕为笑,“如此甚好。”
孟曦去见了皇帝之后,便在禁军首领的护送下,返回虞阳。离开时,他留下了合意和在朔州的所有暗卫,一方面是为了让他传递消息,另一方面是合意可以在危急时刻,保护歌舒镜。
他抵达虞阳那日,听闻歌舒镜已经率五千轻骑,北上塞北。
再十五日,捷报传回。歌舒镜大破那斯国军队,一战灭敌三千人,那斯国军队四散逃逸。。
再五日,皇帝下令全军出击,清剿那斯军队,敢与那斯国结盟的北方部族,屠;敢窝藏那斯人的部族,屠。
再十日,南方也传来捷报,叛将主力已经被击溃,半数叛将自愿投降,其余北逃的小部分人马也都被歌舒北辞拦住。至此,南方诸侯筹备已久的叛乱,在短短一月之间便被瓦解。
又是一月,塞北那边又传捷报。歌舒邯亲自率军,将意图打游击的那斯军队一网打尽,而北方部族被此战威慑,十三位首领自愿率众归降,余下不愿归降的首领都率着自己的部族北迁。
至此,北上复仇之战以塞北一带尽归后夏结局。
同这份消息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封书信,是歌舒镜写给孟曦的,千言万语都汇成了结尾的四个字——“不日南归。”
孟曦盯着这四字,欣喜欲狂。
战争结束了,他的妻子不日南归。
是日,正直立秋。
此战虽然耗空了国库,但半月后,便会有无数良田丰收,据说今年国运太平,各地都没有天灾,除了越州因叛乱消耗了不少人力物力,良田荒废不少,其余地方具是丰收的迹象。
“甚好,甚好!”
秋日,天高气爽。新到的消息说,皇帝要带着大军巡视新纳入版图的疆土。孟曦虽然觉得此举浪费物力,极为不妥,但皇帝已经做了决策,岂是他能更改的。故此,他只能耐着性子,再等候半月。
半月后,大军便会班师回朝,届时阿镜也会一同回来,心中再无愧疚与芥蒂。
“如此,亦好。”
半月后,天气逐渐转凉,秋高气爽的天气也渐渐被乌云压城的阴天取代。
消息传来那日,正是一个阴天,风极大,极冷,吹得窗框哐哐作响。为了不让朝臣冻着,孟曦命人将殿门关上。风被关在门外,呜呜有声,殿内燃起烛灯,灯光随风声颤抖。
“大军近日便要班师回朝,各位大人觉得该如何迎接……”
“报——!”
孟曦话还没说完,便被这一声打断了。来人匆忙赶来,破开殿门,狂风瞬时灌进殿内,吹灭了烛光,这一方明亮的殿堂同天地一般暗了。
来人道:“太子殿下容禀,大军班师回朝时,途经朔漠大峡谷,陛下被那斯国余孽埋伏,太子妃率军去救,如今余孽已经全部伏诛,但陛下与太子妃不知所踪!”
孟曦愣了,冷风吹得他头疼,让他难以接受他听到的消息。
朝臣已经炸开了锅,议论纷纷。
孟曦许久才道:“赐茶。你详细叙来。”
那人将茶一饮而尽,开始汇报具体情况。
朔漠峡谷,乃是一道天险,两山横峙,只有一道细长的一线天可供军队通行,而且只能分批进入一线天。
皇帝便是在这一线天的入口被那斯余孽袭击,此时歌舒镜同皇帝所在的位置最近,于是她率领军队去救,被那斯余孽追着跑进了深山之中,不知所踪。
此时粮草已经不足,大军不能在此逗留太久,于是歌舒邯率先领着大军回朝,留一小队人马,在山外等候。
再后来,大军返回朔州军队,沐阴城主听闻这个消息,连忙组织了一队专业人马前往山中搜查,找到了一队走出来的军队。
据那些走出来的人说,那斯余孽,见人便杀,将护着皇帝和太子妃的军队都打散了。
深山之中,地势复杂,众人走散之后再没找到同伴,而这队走出来的人马,纯属侥幸,无法再带他们进山寻找皇帝。
孟曦僵在堂上,半晌没有动静。
朝堂上的大臣也都炸了锅,议论纷纷,没个主意。
有人说歌舒邯私自领兵回朝,是为弃主,有罪,当罚。
也有人说当时粮草耗尽,歌舒邯此举乃是为了大局着想,有功无过。
总之,话题集中到歌舒邯功过的问题上了。没人关注还在山里的皇帝和太子妃。
“够了!”吵嚷的朝堂,让孟曦脑仁疼,“如今父皇生死未卜,你们不思如何援救,却在这里讨论大将军有罪无罪,可笑。”
朝上群臣安静了下来,能混到这个品阶的大臣都不是什么蠢人,自然明白此时当务之急是商讨如何救出皇帝。可是,太子监国,皇帝死了太子正好继位,谁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太子是怎么想的,万一太子正盼着皇帝死呢?再者,此时出谋划策,万一被采用却没能救出皇帝,到时候是什么罪还不好说呢。故而,群臣都退而言其次,只讨论歌舒邯有罪与否。
孟曦看着他们明哲保身,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说得对,如今当务之急应是确定陛下的安危,旁的延后再议也不迟。”一位长袖善舞老臣站了出来,如是说。朝堂之上,附和声一片。
孟曦看着这场面,心头一凉。
他看向一旁从开始便没有说话的柳相,问道:“柳相怎么看?”
“等。”柳相道:“歌舒邯将军再朔州安顿好军队之后,想必会立即安排搜救。朔州的消息要传到虞阳,最快也得十日,也就是说我们听到的消息已经是十日前的了。十日,足够了。”
孟曦点了点头,柳相说的同他想的一样,如今从虞阳派人过去传令已经晚了,歌舒邯想必已经安排援救了。而且,合意还没来消息,说明情况还不是很糟糕。如今只能等,他们是生是死,都只能等。天子未归,孟曦再不能因为担心谁,就私自离开虞阳了。
等,说起来容易,但真正开始等待的时候却让人煎熬。
孟曦自然希望所有人都平安无事,但又忍不住想,若是父皇出事了,他会如何,他该如何,若是歌舒镜出事了,他又该如何……忧思过甚,以致夜不能寐,如今每日上朝都顶着硕大的黑眼圈,面容也十分疲惫,而且这一次,身边没了知心人,他只能独自支撑。
第五日,第一场秋雨落了下来。乌云蔽天,凉意透骨。下早朝后,孟曦出了宫,回到太子府。巍峨的皇宫太过压抑了,如山的奏折,沉默忙碌的宫人叫他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