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因果(2 / 2)
女孩点点头。少年讶异地看过去,对上女孩坚定的眼神。没有任何的犹疑和彷徨,好像这个答案就是理所应当的那样。他觉得女孩在某些方面有了不同——和最开始那个遇到什么事都难免有些畏缩的样子相比。她好像突然地不再去害怕一些事情,即使少年好意暗示给她旁观者的打算。
“我陪你?”
女孩轻轻笑了下,晃晃脑袋,把一颗草莓放到嘴里,咬嚼着,轻快地往前走了。
夜里,舒浩鹏打来电话。先问了问女孩的情况,然后在舒昌的追问下,不透露关键信息地简单说了说案情的进展。
郑成明自打从校园里逃出来后,就仿佛人间蒸发。现在各个派出所都下了通缉令,暂时还是一无所获。没办法,抓这种人平日里给住户做人口普查。这些人往往逃窜到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城乡结合部里、孔洞桥下、废品回收站旁……最隐秘也最难彻底找寻的角落。
舒昌还想再问的详细一些,看看案子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却被父亲很快挡了回去。
父亲特地说:“如果女孩的状态可以接受笔录了,问一问她,一定要来尽快告诉我。这很重要,明白么?”
“知道了……真的很啰嗦啊。”舒昌忍不住吐槽。“好,我知道了。”
少年打电话时,女孩悄悄在走廊上听了一阵子,就来到书柜前徘徊。
之前少年有跟她说,喜欢什么拿去看就好。
女孩踌躇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了一本红皮的《华夏刑法》,在目录里略加搜寻,就开始翻找着涉及故意杀人罪的部分。
她读到这样的话,在第二百三十二条:故意杀人者,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符合正当防卫条件的,免以刑罚。
她往下看过去。情节较轻的包括了一些情况:义愤杀人,激情杀人,受嘱托杀人,帮助他人自杀,生母溺婴,防卫过当和避险过当这七种情况。
女孩仔仔细细地把这些相关的部分都读了一遍,手指在“义愤杀人”这一条上划过,指甲留下来淡淡的一条痕迹:
“义愤杀人,即被害人恶贯满盈,其行为已达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而其私自处死,比如父母对于不义的儿女实施这种行为。”
她默默想了一会儿,把书放回原处,合上书柜,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少年来到书房的时候,女孩坐在桌子前。她拿过一张纸来写:“你信因果么?”
少年想起来,上次女孩提到这件事,还是要不要捡钱的这个问题。那一次大家都说的轻巧,但他明白,这一次这句话很郑重,并不是可以草草带过的那一种。
他摇摇头。
女孩写:“我之前信。我觉得做好事,便有好报。但是现在,我和爸爸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我们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女孩没再写下去。她的笔在纸上停顿了许久。最后她在沉默中把纸撕碎了。不是泄愤的那种撕法,而是平静地把纸对折,撕成两半。叠在一起再对折,变成四半。
然后她蹲在垃圾桶前面,把纸撕成细小的碎屑,一点一点,直到垃圾桶底盖上了一层细碎的纸屑。她站起来,平静地回到椅子上,轻轻摆弄起来手指上新生头的倒刺。
“我也信过。”少年轻声说。“好人有好报,恶人有恶报,好像是每个人从小都会接受到的道理。”
他轻轻吸了下鼻子,两只手握在一起。
“但是我妈妈走了以后,我就没再信过。她什么都没做错,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老天爷还是要让她走。太突然了,本来什么都好好的。”
“当时,我爸还不信呢……没有电视里保大人还是保小孩的那一套,直接出来就告诉我们,小孩在,大人不行了。如果选择的话,我们一定会选妈妈的啊。可是,连选择都没有。”
他认真地看着女孩说:“我只能信命。相信,上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给我们。要么,人一走了之。舍不得走,命里给的东西,咱们就只能受着。”
女孩的眼底泛起水光来。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难过。
世界一片寂静,好像剩下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女孩又拿过一张纸,写了字,轻轻推给他。
“我想见你爸爸。我有话想写。”
少年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