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造反(1 / 2)
承兴三年,端亲王领兵造反,事败,挟持太子为人质,逃出京城。
皇帝亲自率兵追击,斩端王,太子不幸摔下悬崖,虽挽回一命,却得了痴傻症。
年后,废太子,朝野上下无不惋惜。
承兴十六年,睿亲王,也造反了。
这次还没等睿王大军做出点什么来,就已马脚毕现,睿王的布置没能发挥作用,只有一小部分私军在城外接应,便故技重施,又绑架了皇长子,逃出京城。
这次别提御驾了,连京军都没怎么动,只有壬亭侯领了旨,带了一千骑兵,擒睿亲王,不到半日,已逼得睿王困于山中,四面楚歌。
睿王要哭了,挟持谁不好,非要挟持一个失宠的傻子,换了三皇子,这事不就结了吗?
殊不知壬亭侯也在纠结。
动手吧,睿王肯定是跑不了,然而圣旨上虽然没提皇长子的安危如何如何,但毕竟是皇上的儿子,万一出点什么事,怪到他头上可怎么办。
再说皇帝派壬亭侯来做这事,本就有试探之意,如今无战乱,皇帝早就想找个由头发落一下侯府,收回壬亭侯手上的兵权,省得夜长梦多了。
可不动手吧,难道就在这耗着?
那万一待会睿王拿大皇子做要挟,提点什么要求,他应还是不应?
此时,双方皆不知,高烧不止的大皇子,在这深秋之夜里,已经悄悄咽了气。
然而即便是负责看守他的士兵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因为咽气不过一瞬后,便有一个崭新的灵魂,进入了这个身体。
褚琰醒时,天光微霁,他茫然地睁开了眼,一时弄不清楚自己姓谁名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一会儿痴痴傻傻,没有任何自主意识,一会儿又蓦然醒悟,发觉刚才自己发了疯,如此反复,折腾了一个早上。
“给!”士兵恶狠狠地将一口水灌进了他的喉咙,他下意识地想要多喝几口,然而水壶已经被拿开了。
这才想起来好像是刚才自己发疯的时候,吵着要喝水,士兵不耐烦了,才去打了水。
水里混杂着泥土味,激得他有些反胃,猛地偏头吐了出来,秽物在身边积了一大堆,弄湿了衣服。
旁边的士兵厌弃地远离了几分,谁也不去管他。
然而褚琰这一吐后,忽然就觉得身体上的不适感减轻了许多,意识清明起来。
他叫褚琰,是北齐皇室嫡长子,两岁时封太子,五岁时被叛王掳去,摔下悬崖,伤了脑子,从此疯疯傻傻。
但他又不是褚琰。
被睿王抓走之前,这位傻子皇子就已发了高烧,身边的宫女内侍对他并不上心,竟无一人发觉,傻皇子对吃药一事多少还有些印象,不知怎么的就摸去了宫女的房间,摸出一包药粉。
这傻子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就全部倒进了嘴里,以至于几个时辰后,毒发身亡。
紧接着,这具身体就造福了现在的褚琰。
褚琰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但他知道自己这个情况,应该叫做“借尸还魂”。
他虽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是该知道的该明白的一点也不少,加上傻子皇子还留下了一部分记忆给他,很快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嗯,时隔十三年,又被绑架了。
这副身体可能天生就是被绑架的命吧。
或许是因为没有自己的记忆,所以他对这个身份接受得很快,很快就与傻皇子产生了一点共情,对不远处的锦袍男子生出几分熟悉感。
——记得他小时候抱过自己,经常与自己好东西吃,比起严厉冷漠的父亲,算得上是个温柔的好叔叔。
儿时的冬天,作为失宠的废太子,屋子里没有好炭,他冻得脸上身上都是青青紫紫,懵懵懂懂地跑到前朝,想去找父亲,被面圣完的睿王看见,差人送了回去,免遭一场责难,第二日又有人捎了些炭火来,说是睿王偷偷给他带来的。
还有御驾出宫踏青之时,宫妃皇子一并跟随,独独落下他一个傻子。
是睿王请旨把他接了出来,带出去玩了一天。
褚琰不知不觉地流了泪,哪怕他清楚地知道经历这些的并不是自己,也依然无法遏制泪水,那可能是在这个身体内盘旋未散的另一个孤苦的灵魂,在这人间留下的最后一丝情绪。
他的眼眶里溢满了眼泪,看见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朝自己走来,用力地挤了挤,把眼泪挤了下去,于是看清了那个人的手上提着一把出鞘的剑。
褚琰不哭了,静静地看着睿王。
或许方才的那些记忆,只是一个傻子的自作多情,对于这个人来说,也不过是嗤笑之余的顺手而为罢了。
睿王是要杀他的。
本来是的,睿王的剑尖已经指在了褚琰身前,可他突然间注意到了那个眼神。
这傻子可能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看着他的眼神过于平静,即便剑刃近在咫尺,他也没有一分惧色,像是根本不知道危险将要来临。
他的眼睛里一片澄澈,没有被任何的情绪渲染,像一个不知事的孩子,下意识地盯着人看。
褚琰忽然嘴角一弯,无声地笑了。睿王一愣,竟收回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