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1 / 2)
宋玉蘅死了。
她死的那天,正是大郯国新立储君,为示庆贺,大赦天下,有功之臣升官加爵,举国欢庆,百姓击壤鼓腹,京城一派平安祥和。
除了尚书府的嫡小姐,在这美好的时光中,因为小小的风寒恶化,香消玉殒,一命呜呼。
不,此时已经不再有尚书府,她的身份是位高权重虞都督的原配夫人,那个“好运却短命的恶妇”。
宋玉蘅的母亲据说是花容月貌,仙姿出众,是京城闻名的美人胚子,只可惜宋玉蘅并未遗传到她的美貌,长相平凡无奇,唯有眸子肖似一二分。且母亲生她后难产而死,父亲宋邳又常年在外任职,留下一屋子姬妾和庶子庶女,整日明争暗斗,吵吵闹闹。为了不被别人教坏,她从小长在宋老太君身边,老太君怜她,纵容她,二叔宠溺她,她又无父母管教,性格便有些骄纵敏感,喜怒无常。
据闻,她高兴了,能与喜欢的丫鬟同吃同睡,不高兴了,一句话就把她们打残或送人。其他的姐姐妹妹都怕她,不与她在一处玩,如果不幸撞见她,顶好是躲的远远的,否则被抓花了脸,还得自认倒霉。她就是行走的霉头,却抵不过命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得罪她的人,下场很是凄惨,没有人敢惹她,包括与宋家结亲的虞家。
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由二叔做主,父亲点头,与状元出身的虞淮庭结亲。一介文弱书生,翰林苑的五品学士,靠着宋家才堪堪在京城扎稳了脚跟。别人都以为是虞家攀龙附凤,高攀宋家,其实也不尽然。
因为宋狩问宋玉蘅意见时,宋玉蘅只提了四个字:“长得帅的。”
于是,容貌俊美的新科状元虞淮庭就“被”雀屏中选,成了宋玉蘅的夫君。
定亲前,他原有一个侍寝丫鬟,据说是从小伺候的丫鬟里挑出的,感情很深,才怀头胎,都快生了,定亲那天,被人悄悄装在棺材里抬走,似乎是不透气,翌日便被发现母子双亡。
据说棺材顶满是丫鬟乱抓的指甲痕迹,手指头都抓烂了,血迹累累,都没能撼动一分一毫,可见那棺材材质确实不错,店家厚道。
虞淮庭的母亲还派人来送礼请罪:“宋虞两府既已联姻,永结秦晋之好,他日宋大小姐进府,必定事事以大小姐为重,绝无二话。只是老身管教不严,致使府内传出一些不堪的消息,实是老身的过失。如今已命人迅速处理,还望大小姐见谅……”
宋玉蘅当然见谅,还未嫁过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夫家处理还是娘家处理,她都满意,因为未婚夫一家的态度已经很明了,她的地位,谁也不可撼动。
她甚至都不计较未婚夫阴沉沉不爱说话的怪癖了。
犹记得,定亲那天,他坐在桌子另一边,外面下着大雨,雾气朦胧。到底是婚姻大事,父亲和兄长都不在身边,老太君陪着客,她躲在屏风后面,心神不定,食指勾着屏风上的花纹,大胆探头,冷不丁撞入他眼中。
容颜俊美,薄薄的唇瓣懒懒勾出一抹微笑,可那眼中彻骨的冷漠,叫人怪心寒的。
宋玉蘅慌忙躲了回去,良久,摸了摸自己的脸,从心底腾腾升起几许自卑。从来都是一个自我惯了的人,虽然别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心里也知道……自己长得不美。
比起父亲姬妾生的庶子女,他们大多肖母,容貌即便非倾城国色,但也多清丽,俊秀。而她,一直姿容平平,幸而一双眼睛生得好,又因着老太君的努力,养的肌肤如雪,所谓一白遮三丑,勉强算得上“天然”二字。
或许虞淮庭跟自己一样,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于容貌,感情倒是无所谓。但是,为什么心爱的人死了,尸骨未寒,他居然也没有动静呢?不是心机深沉,就是没心没肺,搞不好就是个大变态。宋玉蘅最后淡定地想,怕什么,只要他敢娶,她就敢嫁。
嫁过去的日子,应该也算平和。她是嫡妻,娘家势大气粗,他也不过是攀附宋家的一枚小棋子,又怎敢对她不敬。而她,贪恋他的容貌与体贴,日子过得越发恣意,丝毫不见收敛。不过,她的肚子一直没消息,偶尔心中有愧,想为他娶几个美貌的姬妾,他反而不同意,只将就用着一两个通房,事后赏药,不许别人在她之前有孕。
真真应了那句,事事以她为重。她只是苦笑。
谁也猜不到,五年后,宋家会倒。
她的父亲,兵部尚书宋邳因为与外敌通信,泄露军事要密,且又秘密建立兵马库,尚书府内还藏有大量贿赂私银,狼子野心被告发,告发之人恰是她的二叔宋狩。父亲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而宋家,除了宋狩和宋老太君,其他干系重大之人已经杀的杀,卖的卖,流放的流放,剩不了多少。而宋玉蘅,因为父女二人本无感情,又已出嫁,经过二叔求情,逃过一劫。
宋狩大义灭亲,切割爽快,圣上非常赞赏,遂提拔他为都督。宋狩自称不敢居功,与众大臣商议,推举姻亲虞淮庭为都督,既接受了奖赏,又避免武将集权,皆大欢喜。
虞淮庭一跃成为新任都督,文官掌权,有人私下称他为宋狩的傀儡,他也不介意。
宋玉蘅安慰他:“二叔从小最疼我的,你有什么不满的,告诉我,我去同他说。”
他听了只是一笑,微微勾起的唇角,仿佛盛了醉人的花酿。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惊然醒悟,那笑的含义,分明是在笑她傻,笑她残忍。
不到一年,已经在宋狩手中的势力,金银财宝,宋府,犹如大厦坍塌,化为乌有。而宋狩,因为诬陷忠良,残害手足,被落入大狱,择日抄斩。
人人都说是她告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