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偷听(1 / 2)
容元绫归府后,半个月来都在忙着安顿。老太君将身边的大丫鬟蒹葭,木桃给了她,这两人都是在老太君房里历练过的老人儿,使唤起来得心应手,伺候人也十分熨帖,寻常遇事还会指点一二,容元绫自是十分满意。
每日都有客人造访关雎院,两位姨娘争着抢着往院里塞东西,大到丫鬟婆子,小到茶叶点心,面面俱到,顾姨娘千叮咛万嘱咐要下人们尽心服侍,赏得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兰姨娘没那魄力,便日日洗手最羹汤,只恨不得自己也卸去了钗环,亲自服侍的容元绫左右。
容元绫苦笑,除了人,其他的照收,对于姨娘的殷勤,一概道谢拒之。
“这几日院中正乱着,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顾姨娘主中馈,兰姨娘又要服侍父亲,十分辛苦,也不必日日两趟来往关雎院照看,此后一概免了。容我几天空儿,待我将关雎院理清楚了,亲去给姨娘请安罢。”
语气十分柔和,态度却分外坚决,两位姨娘啃了好几日,也没啃下这块骨头,便作罢了。但是她们仍未放弃,自己不来,也要遣女儿们来。姨娘向嫡女请安,说起来不像,但庶妹向嫡姐请安,那便很说得通了。
两位姨娘自从知道陈家有意将陈二小姐嫁给侯爷做继室后,日也忧,夜也愁,简直不得好睡。偏偏容元绫嘴巴又是极为紧的,除了老太君,半点口风也没露。便是想让她露出个缝儿,又被她反将一军。所以,她们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儿身上。
首当其冲的就是容元芙和容元婳。
也只有她们了。
只苦了二女,在容元绫这儿得不到消息,回去又被娘亲逼问,就算是再好的性儿,也难免浮躁起来。乃至于在老太君面前,都免不了有些气情。姨娘们怕逼急了不好,便暂缓一缓。但是每日请安还是要的。
没有人逼宋玉蘅去看望容元绫,她也只是在最开始的几天,随众去了几次,后来发现大姐姐犹如众星捧月,也看不到她,未免有些心灰意懒。她还是很希望与这位嫡姐搞好关系的,毕竟是老太君的心肝肉,她戳着嫡姐,便能戳着老太君。
九岁的容元莺也来过几次,与宋玉蘅同样的遭遇,人小被人欺,庶姐们话都包圆了,她们又说不出更漂亮的话来,只是请个安,便被丫鬟们请下去吃点心了。容元莺有姐姐在这儿,所以不缺她一个,没多久就不来了。
宋玉蘅却还是日日来的。虽然跟容元绫说不上话,但是关雎院的荷塘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婆子带着小厮们正在往里面种东西,宋玉蘅闲来无事,便抱着双臂,老神在在地蹲在旁边看。荷塘有帷幕,看不着帷幕外的东西,那小厮们也不乱看,倒也相安无事。
“姑娘小心些,别掉下去了……也别靠得太近,这件衣裳新作的,万一染了污泥就不好了。”华月在一旁提醒。
宋玉蘅闻言,确实离荷塘太近,便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见华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华月看着仍在荷塘边缘的小人儿,叹了口气:“没什么。”
宋玉蘅又开开心心地将目光重新投向荷塘,忽视了华月满脸的担忧。
现在老太君好不容易对蘅姑娘有了点关心,给其他姑娘们好东西时,也想着蘅姑娘有一份儿。现在蘅姑娘的提己多了不少,亏得玉妈妈随口提了一句,天渐渐热了,姑娘没有好的轻薄衣裳,被其他姐儿们衬得怪没意思的。
老太君便找了裁缝来,给姑娘做了好几套衣裳,顺带也便宜了华月。若是搁在华月身上,那样好的料子,她不知道有多喜欢,多照顾呢,但是宋玉蘅却不那么小心翼翼,前世带来的通病,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大爱惜。也只在华月提醒时,才会想起身上的衣裳不是衣裳,是恩赐,是怜爱。
看够了,她便要回荣安院,不巧,她听到了一个熟悉声音:“你此番科考,可有把握?”
等等,好像是她那位矜贵的嫡姐容元绫!
透过帷幕的缝隙,她看到了容元绫。容元绫在荷塘边的大石头旁立着,身边一个丫鬟也没带,目光切切看着对面,是个男子。
微风吹起一角帷幔,那男子正是霍天鄯。
两人是亲戚,从小又一块长大,说话就说话,在屋子里舒舒服服坐着,有丫鬟们伺候着,总比在外头风吹着好。但,毕竟是男女有别,有些忌讳——
华月吃了一惊,正要请安,宋玉蘅连忙在唇边竖起手指:“嘘——”示意华月噤声。华月捂住嘴,点了点头。主仆二人躲在帷幕之内,虽然偷听不好,但总比这时闯出去尴尬吧。
却见两人并未说什么,霍天鄯似乎要去参加乡试,容元绫放心不下,故有此关心。一时说完话,容元绫拧着帕子,心神不定坐在大石头上,侧过头去,微风吹起她的如烟鬓发,仿佛带了茶花色的忧愁。
霍天鄯如玉的面容闪过心疼和温柔,弯腰注视着她:“绫妹妹,对我,你不必隐藏。”
“其实,回来的时候,外祖母同我说过一件事……”她似乎极难将话说出口,但面对霍天鄯温柔的目光,还是吐露出来:“她要我,劝说父亲娶我二姨母做继室。”
“绫妹妹……”
宋玉蘅已经听到过这个八卦,此时再听,已经没有初次听那样震惊了。但是看着容元绫的样子,还是很能体会她的心情。那天晚上她在容老太君怀里大哭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碎。她幼时丧母,想必极其期盼娘亲的温暖怀抱吧。但是陈家却要逼她,劝她让父亲去娶另一个女人,尽管是她的亲姨母。
宋玉蘅非常同情容元绫,如果容元绫知道,她最亲爱的祖母也是赞同这门亲事的,该有多伤心。
也难怪她现在约着霍天鄯在这里,想必也是要发泄一下吧。
“绫妹妹,你不必如此伤心,据我看来,容叔未必肯娶,老太君也还在主事,这件事,你一个女孩儿家,虽然不能违背了外祖母的意愿,但是毕竟是未出阁的小姐身份,说过便罢了,能不能成,还是要看长辈的意思。陈家即便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身上。”
“真的吗?可,可外祖母让我在外祖父灵前起了誓……”
霍天鄯便是再好的脾气,此时也忍不住皱眉:“陈家未免太欺人了,这等事,如何让你一个女孩儿起誓?!夫人才故去多少年,也是陈家嫡女,怎么就这般被他们糟践!”骂了一阵,又安慰容元绫:“你别哭了,听我的话,这里风大,哭多了,一会儿又该嚷着头疼了。”
有霍天鄯的安慰,容元绫情绪恢复得很快。她秀美的脸蛋上还挂着清澈的泪珠儿,摇摇欲坠。霍天鄯忍不住伸手去擦,容元绫忙凝肃脸色,摇了摇头,自己从袖中取出帕子,擦拭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