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告别更苍然（2 / 2）

他把帕子铺开缓缓放到练溪川的书案上：“皇上的上官婕妤.”练溪川看着那方帕子，内心仿佛在流血：“谁绣的？”

钱无为抬起头看着他，突然老泪纵横：“伶贵仪.皇上从此不不遗憾了.不必觉得爱过那么一回，她没给皇上留下任何念想.她留了，在还未认识皇上之时，便留了.在还未认识皇上之时，她便把所有她能给的温暖，都给了皇上.”

练溪川抚那细密的针脚，这样的细致，怕是要绣上几天几夜.自己从前怪她不肯给自己绣什么物件，哪怕是一方帕子.原来她在最开始便做了这件事.

练溪川坚硬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缝，有光照进.他拿着那方帕子到唇边，紧紧贴着自己的脸.他的手颤抖着，一口气吸进去，许久许久才缓下来.是无声的恸哭.

他恨她离开.

恨她不爱她.

恨到想毁了她，杀了她.然而午夜梦回，她那张满月一般的脸，盈盈的笑着.仿佛能把人从深渊中拖出.只有在梦里，她才肯爱他.

而这一刻，忽然释怀了.她活着多好.她活着，不管在哪里，与谁一起，都胜却人间无数.她活着，本身就很好.

练溪川握着那方帕子，把它塞到心口.从此自己将用尽一生去念她.

“詹青云.”练溪川轻声唤他.

詹青云站在他面前，不发一言.

“送信，把人撤回来.”放她一条生路吧！她那么好，值得过她想要的人生.

练溪川这样想着便站起身，向安宁殿走去.

太后这些日子忽然老了许多.她时常坐在那里发呆，有时甚至需要薄尚宫伸手轻推她才会有反应.

看到练溪川进门也没有说话.而是低头去饮那一杯茶.

练溪川坐下去，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人逃了便逃了，朕想通了，不必置她们于死地.”

太后好久才回他：“皇上想好了便好.哀家年岁渐涨，这些日子深感力不从心.你们小辈的事，哀家不想管也管不了.”

“既是如此，儿臣请太后撤回追杀的人.”练溪川不想与她打哑谜，在他派出人之前，太后的人便出去了.他们下手，自然会比自己的人更狠.

太后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到底是看不过自己的儿子.

“德阳该死.”她缓缓的说.

“德阳从小到大，没有伤过太后分毫.太后不能将上一辈的恩怨归咎到德阳头上.”

“她替母受过，罪有应得.”太后只有德阳这一个眼中钉肉中刺，她是一定要拔掉她的.好不容易等到名正言顺的这一天，岂能轻易放过？

“请太后撤回杀手.”练溪川看着她，十分诚恳.

“不可能.”语气十分坚决.

练溪川站起身，看了一眼太后，她心魔太深.有时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因着像她.患得患失，多疑少决，心狠手辣.

伶仃怎么说？自己是在以爱的名义作恶.太后何尝不是？以爱着父皇的名义，对德阳母女痛下杀手.

“太后若是不撤回那些杀手，那朕便帮太后撤回.请太后三思.”他说的无波无澜，然而他的眼神透出的杀气，让人心生恐惧.

“哀家对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纵容，无非是因着你是哀家的亲儿子.但是，哀家能助你坐上皇位，也能将你拉下来.哀家只要德阳的脑袋.”太后亦没有退缩，她在后宫斗了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亲儿子也不能阻止自己杀德阳.德阳必须死.

“太后而今竟是要对儿子动手了？”练溪川眼睛眯了眯：“亲儿子.朕是你亲儿子.”

“哀家只要德阳项上人头.”

“太后有本事就去试试！”练溪川整了整衣裳，出了门.

“詹青云，下令，太后的人，杀无赦.”练溪川抬头看向天空，时值早春，天空湛蓝无波，阳光和煦温柔.是这样的天气，伶仃走在园子中，风将她的衣裙吹动，她的轮廓清晰可见.

可惜了.那时的他对自己这样说.

春光这样好.她从此却不在自己身边.这一年仿佛黄粱一梦，而今梦醒，她于时光之中矗立，笑盈盈的一双眼.她绣的帕子就在自己心口，那是她来过的证据.

终于可以放肆的想她！

可惜了.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