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番外:鱼鲊(1 / 2)
小孩子哪里会懂得这些,她只疑心是太子妃的授意。但见侄儿微有迷茫又红着脸给女儿道歉的样子却不似有假。王琀莞尔一笑:“这花冠是有些重了,等妹妹再大些再给妹妹戴吧。”
又笑着问趴在案上的谢珝:“小乐安,这建章殿里好么?长大了给舅母家当新妇怎么样?”
小姑娘生得精致秀丽,秋水澄澄的大眼睛,白皙秀挺的小鼻子,无一处没有继承母亲的绝代艳色。此时穿着桃红绣金的襦裙,梳着宫廷里时兴的丫髻,眉心点了朵梅花,颈上一个大大的金螭八宝璎珞圈,粉妆玉琢,瓷娃娃般精致。
太子妃对外甥女的喜爱的确不是假的,然这话听在桓微耳中,便有些“若得阿娇,当以金屋贮之”的投石问路的意味。尚未开口说什么,小丫头已经撅起嘴满脸不高兴地回绝:“不嘛舅母,我要和我阿母在一起!”
桓微也轻轻道:“殿下,阿蕤还小呢。”
她语中有轻轻的抱怨。王琀笑了笑,拿扇子掩过眼中的一点尴尬,没有再提此事。
谢珝则似乎有些倦了,软乎乎的胳膊一伸攀进母亲怀里,嘟囔着嘴呵欠连天地抱怨:“阿母,好累哦,你抱我嘛。”
桓微便顺势把女儿抱进了怀中,望了眼殿外,见桓晏已离开,仍是不放心地在殿中坐了片刻。宫中留了饭,午膳后,同太子妃母子告别,回到了家中。
次日清晨,一家人乘船返回京口。
已是春日,春水涨发,船速轻快,从建康到京口不过一个时辰,便见得大江两岸商船云集,白帆招展,过往的商人黎庶在渡口采买吆喝,人头攒动,络绎不绝。如今天下太平,京口又地处三吴与广陵的交通枢纽,水陆便利,城中人口竟比往昔增长了数倍。
一家人未从商船熙攘的渡口上岸,而是改走水门,沿细流乘船驶进蒜山渡,经西水关入城。远远可见玄甲长戟的卫士折戟肃立在尽头的渡口,船上,谢珝拉着母亲的衣袖立在船头,好奇地问:“阿母,这是不是也是《水经注》所说,‘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是这个理,我们从建康来,是顺流而下,又有西风助力,阿蕤很聪明啊,孺子可教也。”
一旁的谢沂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换来谢珝满脸的不高兴:“阿父……”
“阿蕤不是孺子……”
“好好好,乐安不是孺子,乐安是阿父的小宝贝呀。”
谢沂弯眉一笑,俯身把女儿抱了起来驮在肩上看渐渐近了的繁华街市。略一思索,又回头对妻子笑:“嗯,皎皎也是郎君的小宝贝。”
“……”
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被丈夫如此调笑,且四周皆有兵士。桓微幽幽瞪了他一眼,回身对正竭力抿着唇角憋笑的儿子道:“你阿父老不正经,瑍儿以后可千万不要学他。”
子不言父之过,谢瑍望了眼父亲,一笑,小脑袋缩了回去。谢珝可就没这么给父亲面子了,扮了个鬼脸笑他:“阿父羞羞!”
这有什么?
谢沂丝毫不以为意,伸手在妻子白皙的脸上轻轻揪了一把,笑:“还是改不掉这老脸红的毛病。老夫老妻了,夫人别这么无趣嘛。”
到底是做了母亲,自从孩子们长大,她的性子便愈发回去了,端庄温婉,哪里像是当年会窝在他怀中脸儿红红眼睛红红地求他不要走的黏人猫儿。情浓时,也会黏黏糊糊地和他表意。可如今有了孩子,他可鲜少再得她一句软语娇言了。
桓微只觉叫人看了笑话,心里如揣小鹿地跳起来,这回,是真的有些恼了,“郎君再这么胡言乱语的,我就不理你了。”
她信守诺言,等到了京口和徐仲夫妇接了头也再没理过他一句。和采绿两个见了面便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倒看得谢沂十分眼热。
徐仲原本可以高升,却执意跟着他,他便点了人做了兖州的别驾,他不在京口的时候,州郡和军中事务都由他代管。他和采绿早在天下大定的次年便“重修旧好”,也不知这糙汉子使了什么法子重得佳人心,夫妇二人婚后感情倒也大致和睦,生了一对双生子,亦是和父亲一样的孔武有力。
他凑过去,眉眼弯弯:“皎皎在和徐夫人说什么呢?”
桓微别他一眼,只是不理。采绿却福低身子同他行礼道,“承蒙使君不弃,我这个破国灭家之人才得以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她如今又怀着身子,秀丽端庄的面庞略丰腴了些,眼角眉梢也染上些温情。两个女人凑到一堆就似打翻了话匣子,总也说个没完。谢沂神色淡淡,“你该谢我的可不是这个吧?”
采绿脸上一红,身旁憨厚的汉子则不好意思地挠头傻笑。谢沂凉凉扫了还在和他置气的妻子,一把将人拉过来:“走了。”
一家人没有回刺史府,而是去了北固山上的别院。五年前,天下大定后,谢沂第一次返回京口后在北固山上遍植桃李,如今正是花开之期,漫山遍野,姹紫嫣红,深深浅浅,红白相间,如绮如霞。风中弥漫着馥郁的清香。
别院早已修整出来,下了车后,桓微指挥着婢子们把行李一件件往屋中搬。谢沂见她还是个不理人的样子,黑眸微动,笑向儿子道:“瑍儿,和阿父出去钓鱼?”
谢瑍则下意识望向了母亲,主动请示问:“阿母,可以吗?”
桓微还没开口,一旁的女儿已雀跃地从马车里跳下来:“我也要去!”
她没道理拦着他和孩子们天伦叙乐,便默认了。谢珝看出她兴致不高的样子,一下子收了喜悦,讷讷问:“母亲不去么?”
她摇头,“你们去吧。母亲要留下来把你的小被子抱出来烘一烘。”
小姑娘“啊”一声,懵懵的:“不是还有艾姨她们么……”
“走吧,你阿母是在生阿父的气呢。”
谢沂敛着笑意,拉她。桓微愈发气恼,他们俩闹别扭,他干什么要让孩子知道。自己一个人背身进屋中了。于是谢沂带了孩子们去山下钓鱼,桓微留在别院里准备晚上的膳食。她原是远庖厨的,但自从有了孩子,饮食方面也少不得要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