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君优君不知(1 / 2)
江南
“你一定要帮我把帕子给找回来哈。”
“阿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少年的问话将她从出神中拉回。
晏璟轻呼一口气,摇头看着对坐的两个少年。
“今儿我听见了爹与阿姐你的对话。”少年眨着泛润的眸子低头小声道。
“这些话殊儿与我听听也就作罢了,当不得真,爹爹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
“是我与阿颍拖累了阿姐。”
“傻孩子,你们二人都是我晏家的骄傲,都是姐姐的好弟弟。”
抚州临川的晏家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因为两个神童儿子才被人所知,晏殊五岁能作,今十四岁被江南安抚以神童的身份推荐入试。
弟弟晏颍小他四岁,三岁习文,五岁能作,七八岁时能熟通经文。
“此番我得张安抚举荐,定好好求取功名,不辜负姐姐厚望。”
晏颍虽年少,但与哥哥一样懂事,只不过生性内敛,不爱说话。哥哥与姐姐在交谈,她便坐在一旁静静的倾听,等她们不说话了才撇头看向车窗外。
“阿颍这孩子...”晏璟看着三弟,她素来最疼的便是这个幼弟,也是最令她担忧的。晏颍身子瘦弱,胜在容貌端庄,在同龄孩子中除了才华,样貌也是出众于他们的,晏璟担忧的喃喃自语道:“我不明白,当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爹眼里,就这般看不起女儿吗,送我一个出了家还不够。”
晏父重男轻女已是邻近皆知的事,但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社会里,这种思想并不不少见,只是晏父过于偏激了一些。
送晏璟入长春观只是因为不想浪费钱财养一个他认为没用的女儿,倒头来她们还要从这个没养过一天的女儿身上搜刮。如今晏璟年方二十,出落得大方,他们便打起了婚嫁的主意,临川城外有个员外,家中殷实,前些年亡了妻。晏璟下山探亲的时候被他一眼看中,愿意出丰厚的纳彩娶回家。不是为妾,而是续弦,晏父便想让晏璟还俗嫁过去,给两位弟弟凑些日后仕途上用的着得银子。
这事情恰巧被弟弟晏殊听见了,于是生着大气反对,还将弟弟一并带走了,说是带到东京去读书。
因晏殊,江南安抚来家里作客,平日里晏父对这个长子也是极为宠爱,所以这事才作罢。
“不管是阿姐,还是阿颍,等我日后取得功名,做了相公,有了钱,你们想嫁谁就嫁谁,殊会为姐姐与阿颍备上十里红妆,风光送你们出嫁。”
论懂事,她的二弟是最为懂事的,但同时也是个正直急性子的,晏璟知道这种性子日后在官场免不了要吃亏,“阿姐只希望你们顺顺遂遂的平安过日子,其他的别无所愿。”
晏颍又听见提及了自己,将头扭回,“二哥要入朝当大相公,阿颍也要。”
“胡闹!”晏殊轻轻搭在晏颍的肩膀上,“古来没有女子入仕一说,你若去了,便是欺君罔上,是要杀头的。”
“可我如今不是男儿吗!”晏颍低着头嘟嘴道。
“那是因为阿娘为了保护你,迫不得已。”相比晏父,晏母要好太多,毕竟是从身上掉下的肉,晏璟被送走后日日忏悔,怀着晏殊的时候便天天祈福。
而四年后晏颍的出生,晏父刚好在外地,不忍再次骨肉分离,于是就想了法子瞒天过海。虽难相聚,好在这姐弟三人的心还是在一处的,这事情也就只有姐弟几个人与母亲知道。
晏殊又靠着晏颍坐近了一些,拉着晏颍的手,温柔道:“我的好阿颍,哥哥的好妹妹,你不该为这些事情操心,那种人心险恶的地方也不适合你,往后你可以好好读书,待长大了哥哥亲自替你挑选一门让你满意的亲事。”
大宋的女子十四岁便要嫁人,超过十四岁未嫁的要缴纳钱币,所以许多人家在女子成长到十二三岁就开始议亲,大户人家还好,而贫困人家因为交不起这罚钱,通常十四岁之前就会想着法子嫁出去,就算是倒贴。
这种事,晏颍也常常听邻家做媒的妇人念叨,城南哪家的姑娘被爹娘卖给了城北一个农夫换了一头牛,城西未出阁的小娘子被城东的员外看中了用一顶小轿子从后门抬回了家做了妾。
而那媒人还经常盯着晏颍看,常夸晏颍不仅聪慧长得也水灵,只是可惜不是女儿,若是个女儿,兴许还能入个侯门公府什么的。
晏颍本就内敛,听得懂她的话却不敢斥责她的不要脸,只是在心中说着这个几十岁的老妇人见识短浅罢了。
而后老妇人说的次数多了,她才生怯的回怼了一句,“你这般希望我是个女儿,可女儿有什么好,入侯门为妾,一辈子受人驱使?”
这话说的那老妇人哑口无言。
“你这般的见识,也就予人说媒罢了,颍将来是要考进士成为天子门生做大相公的。”
自此之后妇人再见到晏颍时都是面带着微笑不敢多言。
想到之前和妇人说的话,又听见哥哥这般话,于是晏颍硬着头皮道:“颍不要嫁人,颍要做大相公。颍离开临川的时候还答应了私塾里老学究的女儿小珠,等日后和哥哥一样中了举人能够参加殿试入朝为官,就回去娶她。”
马车车轮撞到了一个凸起的石头,车身重重的摇晃了一下,晏殊差点栽倒,晏璟扶稳身子惊讶的看着,因为晏颍的话,出人意料。
唐州的事情尚未解决,她也无心再召见周通,才到唐州城中不到三日便又带着人马匆匆出了城。
周通在家中如坐针毡,官场之上人心各异,临死的关头未必有人肯帮你,更何况他还是惹怒了大内那位。
周通是睡也不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得知公主一行人在晌午出了后,他跑到周家祖祠里大哭了一场。
八月的秋风打在脸上,耳畔长长的鬓发绕上肩头与束发的青色发带一同飘散在风中。
“还妄想着去什么国公府!”风在耳边呼啸着,李少怀嘴里喃喃着,手不断的挥着马鞭,“国公府又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