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其三(1 / 2)
“茱儿,你先回房。”李夫人强压怒火,对莫青青道。
莫青青仍旧是那身鹅黄袄裙,与四周炎热格格不入,她行了个礼,道:“女儿告退。”
陆南川发现端倪,道:“莫茂这身装束从未变过,应当就是入阵时的穿着打扮。这种阵法,倒是有趣。”
陆北泽道:“真身入阵,伤其所伤,死其所死,所以危险。”
陆南川疑道:“……她这剑不带,是怕出什么事吗?”
“……”陆北泽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的金枝玉叶,“或许。但她下山历练时,金枝玉叶还未铸就。”
如若只有这十年光阴,带不带剑,没有差别。
莫青青走后,李夫人终于收敛不住火气,将茶杯甩得粉碎,道:“你是来说媒的,还是来羞辱的?!我将军府是比不过燕王府,但养个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无人娶,那我李家就养她一辈子,哪里轮到到你们这群人来置喙?!就算是八抬大轿为正室,都怕是委屈了茱儿,燕王殿下这是来膈应谁呢?阿锦,送客!”
而莫青青并未走远,打发侍女,掐了隐身诀,袖手靠在门上,看那媒婆灰溜溜地带着聘礼离开。
一颗嵌玉金花从她指尖射出,粘附在媒婆绣花鞋后跟。
她清楚地听到媒婆离开后,去了燕王府,燕王冷笑道:“将军府?好一个将军府。一个将军夫人也敢如此放肆!本王想娶,她就得嫁!”
莫青青坐在闺房里,食指拇指摩挲着,尔后起身,去了市集闹街。
她重金收买了一群说书人,散布起“燕王为娶李小姐,不惜造谣毁她名节”的传言。
说书人牙尖嘴利,说得有头有尾、有理有据,百姓茶余饭后就指望着这点艳闻消遣,更别说还是王子皇孙和达官贵人家的娇俏女儿。
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轰轰烈烈,等李茱的名声终于挽回些许时,说书人又口径一变,燕王想娶李茱变成了——
燕王想要李家手中兵权。
期间过了大概一个月,这一个月里,莫青青化作一位青衣书生,与其余进京赶考的学子相互攀谈,引经据典、高谈阔论,俨然成了这帮人主心骨。
她没直白着说,只是潜移默化地给学子们灌输“燕王高风亮节、胸怀天下,当今皇上昏庸无能、由着奸佞祸乱朝纲”的想法。
不是说燕王想要兵权?
立刻就有学子附和:“学生不才,但觉得燕王才配这帝王之位。兵权在他手里,不是更好?”
这些话,很容易传到密切关注着这群未来朝廷栋梁的皇帝耳里。
好,完犊子了。
陆南川看着沉默不语的陆北泽,不由坏笑道:“你莫不是到现在,还以为你这师姐,与世无争吧?”
陆北泽:“……”
下一个场景里,莫青青坐在庭院里,神色温和地拿着剪刀,修剪花枝,道:“哦?那燕王是被废了王位吗?”
“还没呢,小姐。”侍女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就差没拜佛烧高香了,“不过陛下当众拿砚台砸了他,勒令他闭门思过,禁足三年了。这下看他还怎么作妖,哼。”
“这样啊。”没得到满意的结果,莫青青也不懊恼沮丧,笑道,“算了,三年内得个清静。爹爹和芒种快要回来了吧?”
莫青青不是狠辣之人,燕王也没把李家怎么着、把她怎么着,她没道理非得斩草除根。
“是。”侍女接过她手中剪刀,将修好的花端走,“听说少将军近来得了封赏呢。”
这次归来的李芒,成熟很多,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个高腿长,一见莫青青,就扑上来抱着她道:“姐!我被陛下封为骠骑将军啦!”
莫青青拍了拍他后背,道:“恭喜。”
这年大雪飘飞,寒冬年节里,宫宴之上,李芒订了门亲事,御赐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户里头的姑娘。
皇帝这是为了提防李家。
他浑浊着一双眼,从李茱身上扫过,决口不提这位将军府长女的婚事。
莫青青没有放在心上,倒是从宫中离开时,李芒气鼓鼓地道:“皇帝过分了啊,随便给我赐婚,而且还在你嫁人之前就给我赐婚,明摆着是让所有人不敢娶阿姐你嘛!”
莫青青一笑,道:“无妨。嫁不出去,我就赖在李家一辈子,做李家的姑奶奶,比做别人家的小媳妇,舒服多了。”
“也是。”李芒嘟囔道,摸了摸后脑勺,“嘿嘿,我最近一段时间就没打过败仗,等我越来越厉害,不管你嫁不嫁出去,都没人敢欺负你啦!”
莫青青不置可否,走在宫道上,左侧是父母,前方是李芒。
她向来言笑晏晏,也向来万事不入眼。
这是第一次,眸中倒映了三个轮廓。
本来莫青青这种历练,长则二十年,短则三五年,等家人寿终正寝,也就过了。
可她所在的裕微国,边境陡然被乱军入侵。
乱军来自北黎国。
据说新添了个国师,一头银丝,神机妙算,更重要的是这人能撒豆成兵,打得裕微国节节败退。
莫青青察觉不对,赶赴北黎国一趟,发现这国师,是条化了形的白龙,离成神飞天也就那么一步之遥,只不过好似受过什么伤,才屈居于北黎国内。
但仍旧不是她能对付的。
她求助于万剑宗长老,破军长老回信于她——
“断情剑法,断情绝念,你那父母亲弟早些归去,你也好早日归来。况且我万剑宗之徒,不得以修仙之躯,插手凡尘之事,万事顺其自然即可。这是难得的机遇,莫茂,你不要辜负为师期待。”
莫青青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长老所说。
五年过去,她过得优哉游哉,边境将士战死战伤,那些惨烈的伤亡悲痛,没有一丝传入她耳中。
她也装作不知,两耳不闻窗外事。
直到——
一顶大红花轿,被抬至李家门前,还是上次那个媒婆,掐腰甩帕,捏着嗓子道:“哎呀李夫人,又见面啦!这次你们可是不得不嫁啦。也对亏陛下多情多义,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呐。怎么,李夫人怎这番表情,是想抗旨不尊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