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囹圄其一（2 / 2）

陆南川有点想摸摸小姑娘的头，他刚伸出手，不远处一道剑光就横劈而来。

“香兰，躲开！”青衣吟的剑声柔和，剑意却不容小觑。

香兰愣了，道：“师兄，他不是坏人——”

华丹青将陆南川逼退几步，护在香兰面前，脸色铁青地道：“就是他害死你师祖的。”

陆南川咧嘴笑道：“华椽，你是亲眼所见还是怎么，说得这么言之凿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你躲远点，乖。”华丹青温声道，摸摸香兰的脑袋，又对陆南川轻蔑地道，“你知道十一年前破界动乱，又死了多少人吗？成千上万。溧阳道长更是为了拖延片刻，自爆灵丹牺牲，陆赭，你当真能问心无愧不成？”

收到他逃跑消息的弟子赶了过来，将他扣住。

香兰呆愣地站着，看着一动不动、一言不发的陆南川，不明白为何听到华师兄说完后，这人眼中本来还有的微弱光火破灭了。

“他没和你乱说什么吧？”华丹青侧头问香兰，“别信他的话。”

香兰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木簪偷偷放进袖袋，跟在华丹青身后，乖巧地道：“没有没有。可是师兄，九天神界之乱，真的是他造成的吗……”

“不是我。”

陆南川静默地看着陆北泽许久，对着那清冷到无波无澜的眸子，只说了这一句话。

在被囚于识海之前，在锁住他十一年的锁链被斩断之后。

陆北泽看了他一眼，极冷极淡。

然后起身，白袍纤尘不染，仍旧是九天神界那为人推崇敬仰的仙君。

孤魂岛的魑魅魍魉，在那白色身影没于浓雾后，终于敢畏缩地探出头来。

它们看着地上被一夜霜斩断的锁链，一脸唏嘘，相顾无语。

陆北泽已半只脚踏入化神，识海广阔浩渺，云遮雾罩。最高的那座山峰上翠竹青柏，木屋池塘。

还是陆南川当初布置的。

之前刻的兔子蝴蝶，长角麋鹿，都在郁郁葱葱的草丛里依稀可见。

陆南川转身去了另一座山头。

识海里，陆北泽倒没禁锢他的能力，只是不让他出去，也不与他说话。

陆北泽每天会来识海里查探一次，大概半个时辰，或是打坐，或是抚琴。

陆南川当然也试着同他说话，但第一次是希冀的，第二次是执拗的，第三次是倔强的，第四次就是绝望的了。

石沉大海，激不起丁点水花的感觉，比凌迟钝痛，还要让人苦痛难熬。

陆北泽的双眸就是古井无波的海。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这往常任由他嬉戏放肆的识海，他可以时刻进入的最后一座避风港，真的成了一座陆北泽亲手塑造的牢笼，困了他一百多年的监狱。

陆北泽以自身为阵，画出一个斩钉截铁的圈，又用更决然的态度表明划下与他的界限，自此两人泾渭分明，仿佛隔着一道无法越过的天堑。

识海里其实过于无趣。

陆南川花了几十年建了座奢华鎏金的宫殿群，从山巅到山脚，浩浩荡荡，光耀人眼，又费了点功夫捏了几个小人，看他们勾心斗角自娱自乐。

偶尔陆南川看他们的宫廷戏看得能笑起来，大笑过后，又会有潮水般涌来的孤寂。

他回望对面的山峰时，偶尔能看到在悬崖边盘腿静坐的陆北泽。

可是，陆北泽一次都没有回望过他。

或许是过于无趣，陆南川偷偷琢磨出了个法子，能时不时通过陆北泽的视线和感触，观察到外面的情况。

而且不被陆北泽发现。

刚开始时，他偷偷摸摸，只敢在陆北泽修炼或者历练迎敌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无暇顾及其他的时候，才透过另一双眼看到万剑宗藏书阁的蜡烛，看到丞相府上抱着琵琶的狐妖，或者是修真界的浩淼无涯，或者是凡间的红尘烟霞。

都很美。

后来，他注意到，陆北泽似乎察觉不到他的小动作，于是更加大胆起来。

陆北泽不在，就往树上一靠，大剌剌地看着他去哪儿，做些什么，和哪些人一起，只有陆北泽进入识海的那半个小时，他才又像模像样地欣赏起傀儡小人的独角戏来。

其实陆北泽的日子的娱乐性乏善可陈。

他除了打坐修炼，就是历练除妖。

但让陆南川奇怪的是，明明陆北泽已臻化境，到了化神境地，也未和任何一人提及，哪怕是同莫青青和宣端砚。

所有人都以为陆北泽还是元婴后期。

就连他在日常切磋里，也刻意压住实力，不让人看出端倪。

这天，陆北泽遇到一户被狼群袭击的人家，顺手救了。

家主感激不尽，邀请他上了马车向京城走去，说道：“在下是江州巡抚，幸蒙拔擢，带着妻儿上京。还好遇上仙师，否则我们一家人就要陈尸荒野了。真是多谢仙师啊！”

“不必。”陆北泽淡淡地道。

巡抚见陆北泽虽然有礼，却也有拒人千里的淡漠，便不敢打扰，翻看起书来。

倒是他的小女儿犹豫片刻，还是娇羞着找了个话题，问陆北泽道：“仙师，你头上的发簪雕工甚佳，是在哪里购置的呀？难不成不是凡间工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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