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五十一(2 / 2)
可那磨刀匠一点儿也不慌张,他从自己的箱子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满是绿毛,他从里面抠出来一层黏黏糊糊的东西在自己的手上敷了一层,简单包扎一下,又开始继续干活,一点儿都不带耽搁的。傅安宁好奇那个盒子里究竟是什么东西,磨刀匠也不瞒着,告诉她那是放久了,长了绿毛的浆糊,受伤以后用这种浆糊在伤口上涂一涂,就能够防止伤口溃烂、发炎。
这是他们手艺人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经验。
如今傅家发迹,从乡下搬到了城里,搬进了大宅子里,深宅大院里面也再听不到磨刀匠的吆喝声,可是这一个小小的,装着浆糊的,长满了绿毛的盒子,就成了傅安宁想要提取青霉素最关键的东西!
那浆糊为什么能直接用?而不需要像陈芥菜卤一样放置十年才能用呢?
她要找到其中的关键!
***
陈老爹进来的时候傅安宁还在认真的研究,他哈哈大笑着,直接打断了傅安宁的思绪,道:“丫头,别想了,先来看看这个消息,这帮蠢货被你耍得团团转,我真是太好奇了,真不知道他们拿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秘方’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们的脸色一定很臭,说不定都绿了!”傅老爹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真是可惜,如果能看到他们的脸色,我一定能笑十年,笑到一批陈芥菜卤启封都不算完!”
傅安宁接过消息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突然,其中一个消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忍不住皱起了眉,问道:“日本人也参与进来了?”
提起日本人,傅老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怎么没有他们,哪儿都有这帮孙子,我们中国人的东西,在我们中国自己的地盘上,他们一群狗杂种什么事都要来掺和一脚!”
傅安宁下意识的咬了咬后槽牙:“那可就糟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些细菌战,病毒战,到后期不知道给中国的老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那些狗杂种凶残的简直不是人。
如果他们现在就已经盯上了陈芥菜卤,恐怕天宁寺的僧人们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傅安宁下意识的咬住了大拇指,仔细的思考了起来。
她记得天宁寺似乎还埋藏着许多未开封的,还不够年限的陈芥菜卤?那些罐子里面的微生物可还没有被杀干净,还没能完全化成水,成为最安全的青霉素提取物。
如果是这样的话……
一个计划在傅安宁的心中渐渐成形。
***
就在傅安宁憋着劲儿要算计日本人的时候,陕城之中一场针对她而来的阴谋也在悄然酝酿着。
陶家的正房大门自老太太去世以后一直紧紧的关闭着,人们都知道这个院子里面已经换了一户人家,可是如果不仔细去想,好像还真的想不起来这么一回事儿,新住进来的这家人低调的让所有人都把他们给遗忘了。
实际上新搬进去的这户人家就是陶二叔一家,他们搬进去的时候十分低调,没有张扬,更没有宴请宾客,只是关着门悄悄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若是有人问起来,他们也只是说:长房的轩哥儿到法国去留学了,二房暂且搬进来帮着伺候伺候祖先的香火,照看照看家中的祠堂。
二房的当家人陶二叔是代理族长,他们一家搬进来倒也说得过去。
这一日,陶府已经紧闭许久的大门外来了一对男女,穿的都十分时髦,难得穿着一身白西装,脚上踩着一双锃亮的皮鞋,脸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用发胶一丝不苟的梳成了中分的模样。
他身边的女士穿的也是当下最时髦的学生装,是印着兰花的洋布做成的短袄,把女性曼妙的曲线全部都勾勒了出来。
她的上衣没有袖子,将两条雪白的手臂给露了出来。
下半身穿的是深色的中裙,脚上穿着一双纯洁淡雅的白色纱袜,蹬着一双圆口的布鞋。
她的头发剪得短短的,刚到耳边,刘海整整齐齐压在眉毛上面,这样的打扮倒不像是一个学生了,反倒像是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妇人。
大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门房探头往外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见了鬼一般的神色。
他“嘭”的一下又重新将大门给关上,连带着将陶梓轩上前准备开口说出来的话也被憋了回去。
陶梓轩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回头对女学生解释道:“老吴是我们家用惯了的门房,他大约是看到我太激动了,回去禀报了吧。”
“你别急,咱们稍等一下,待会儿他就会过来打开大门,把我们给迎接进去了。”
女学生矜持的点了点头,刚到耳边的头发也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陶梓轩看着这一幕诗兴大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的记事本,又拿起上衣口袋里别着的那支钢笔,站在门前就开始创作了起来。
大门另一侧,老吴大步朝着正屋跑去,甚至在跑的时候脚下一失足,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可这些他都顾不上了,他“哎呦哎呦”的嚎了几嗓子,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冲到了正屋陶二叔所在的地方,一把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陶二叔正在作画,“嘭”的一声门响吓得他瞬间一哆嗦,手一抖,一只龙虾直接被拖成了皮皮虾。
陶二叔愤怒的将画笔扔到一旁,抬起头怒视着闯进来的老吴,骂道:“你见鬼了?!我不是说过吗?我作画的时候,谁也不许进来打扰!”
老吴真的见鬼了,他顾不得陶二叔的愤怒,上去直奔主题:“老爷,轩哥儿回来了!”
“你说什么?!”陶二叔以为自己耳朵坏了,“谁?!”
“轩哥儿!轩哥儿回来了!这会儿就在大门口呢!还带了个女学生!”老吴如实回答着。
陶二叔懵了:“他不是在法国留学吗?怎么会突然跑回来?!老娘病重没回来,老娘死了也没回来,这会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回来做什么?!还带了个女学生?!他想干什么?!”
陶二叔有点慌,他连忙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步履匆匆的跟着老吴一起来到了大门前。
可当他真的走到大门前,正准备打开大门的时候,陶二叔犹豫了。
老吴看着他,询问道:“老爷,开吗?”
开吗?
陶二叔自己也不知道。
他现在有点懵,有点慌,甚至还有一种做了坏事却被抓个正着的心虚。
按理说他不该住到这个院子里来的,只是傅安宁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他想要把“代理族长”给坐实了,把“代理”两个字去掉,让自己成为名正言顺的族长。
他顶着压力将傅安宁送回傅家,要的就是在长房无人的情况下稳固自己的位置,在潜移默化中让所有族人都认同他才是真正的族长。
而不是一个代理的,等陶梓轩回来的时候就得遵照旧例把族长之位让出去的代替品。
可如今,他的计划还没开始,陶梓轩竟然就出现了?!这不是在和他对着干吗?!
陶二叔气得咬牙,他恨不得把陶梓轩打包再送回到法国去。
可是,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陶梓轩在大门口站了那么久,人来人往的,谁能看不见呢?
哪怕陶二叔心里再怎么生气,他也不敢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暴露于人前,更不能让陶梓轩意识到,于是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着头皮道:“开!”
大门打开,陶梓轩看到陶二叔的时候十分意外,他脱口而出,问道:“二叔,你怎么在我家?”
陶二叔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长房无人,祠堂不能没人照看,和族老们商议之后,我们二房便搬了进来。”
陶梓轩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照看祠堂。”
“这事本该是我们大房来做的,只是那傅氏……”提起傅安宁,陶梓轩忍不住黑了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从前她虽愚笨,不知上进,不能明白我的心思,可到底还是一个能够照顾我母亲,照顾陶家上下的传统妇人,我虽不喜欢她,心里倒也敬重她。”
“如今却不一样了,她竟为虎作伥,和她那军阀父亲一样成了个血腥暴力的野蛮女人!她甚至……”
“唉!”
陶梓轩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十分不屑于提到傅安宁一般。
这倒是引起了陶二叔的好奇,他忍不住嫌弃的皱着眉打量起了陶梓轩,很好奇如今声名狼藉的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资本,才能去嫌弃傅四姑娘。
要知道如今傅四姑娘在陕城老百姓心中那就是菩萨一样的存在,听说还有不少人为了傅四姑娘和她襁褓中的孩子立了长生牌位。
而陶梓轩呢?
一个不孝子,连自己亲娘死了都没能回来看一眼,让亲娘死都没个人摔盆的不孝子,他到底是哪儿来的勇气去嫌弃人家傅四姑娘的?
想到这里,陶二叔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轩哥儿,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得到了你娘病重的消息才往回赶的?”
“可你娘已经没了,都已经半年了!”
“一年前你娘重病的时候我们就往法国送了信,却从不见有回音,更不见你有要回来的消息。”
“难不成这些消息你都没收到?不然别说人在法国了,就是上了月亮,一年的时间也该赶回来了吧?”
“怎么你一回来只问了我为何住在这宅子里,又对傅氏抱怨了一通,却半句也未曾问及你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基建文真的不容易写,从无到有,一个青霉素都让我搞了这么久才终于搞定orz
我觉得这个故事不应该叫小脚太太了,应该改成《一支青霉素引发的血案》
怎么感觉自己剧透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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