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六十个头条(1 / 2)
地质灾害展板区。
余桑手里拿着一支录音笔,站在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中间,专心致志地听着其中一位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她穿着浅灰色的假式Polo领短袖衬衫,下身是一条红黑格子短裙,过肩长发自然垂落,眼里闪着温和与耐心,发言的是一个高一的女学生,小时候在山里遇到过泥石流,是她爷爷背着她死里逃生的。
“所以我从小就知道,泥石流是很可怕的地质型灾害。地理课本上说预防泥石流要?疏通河道,封山育林,我觉得作为学生我们可以先从爱护环境做起,减少对山里植被的破坏是很重要?的。”
小姑娘一板一眼地分析着,说得头头是道,余桑看了眼手机,学生们自由活动时间快结束了,她把录音笔收起来,拍拍小姑娘瘦弱的肩膀,“说得特别好,我会把这段话写进报道里的。”
“嘿,那到时候我是不是也成了上过报纸的人了?”
“可以这么说吧。”余桑笑着说。
学生们哇声一片,中间的两个学生连忙冲上来把人围住,“媛媛你要?是成名人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嘿嘿嘿嘿!”
学生们全体集合,动身前往下一个参观点,余桑慢悠悠地走在队伍后面,低着头整理着相机里的照片。
没等她看完几张,左侧方的安全通道突然传来几声尖叫声,沉重的磁铁门在一瞬被踢开,一个高个子的男人架着人冲了出来。
他戴着黑色的口罩,眼睛猩红,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狰狞着问:“哪个是晚报的记者,啊?哪个!”
谢小妍被他用刀架着脖子不敢动,心里却暗自骂他蠢货,这么大喊大叫的哪有人会主动送上门?正想着,那人突然把袖子脱下一半,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他的左臂上系着疑似炸.药的东西,嘴里一直嘟囔着要?找晚报记者?,众人顿时慌不择路,纷纷四下逃窜,几个走在后面的学生吓得缩成一团,尖叫着摔在地上。
而被蒙面男子手肘死死禁锢的谢小妍此刻更是欲哭无泪,原以为这人只是吓唬吓唬人,没想到竟是个疯癫的主,要?早知道如此她就不走那楼道了。
她浑身发抖,脸色煞白,脱力地就要?往下滑,头不小心碰到那人手臂上的黄色炸.药,整个人瞬间激灵一下。
走在最后面的女学生一个趔趄,膝盖着地,直接磕破了皮,蒙面男子上前恶狠狠地揪住她的马尾辫,一把把她扯到自己跟前,用事先准备好的粗麻绳子把她和谢小妍背对背地绑在一起。
他早就想好了,劫持两个人质足够引起今天全城的轰动,而他要?的就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
被劫持的女学生是刚刚接受完采访的方媛,此刻已经被吓到说不出话,她想哭,张开发紫的嘴唇却什么都表达不出来,人群被紧急疏散着,只有一个人还停在原地。
中央空调温度很低,余桑站在出风口处,被冷风吹得直哆嗦,她紧攥着拳,手指的关节因用力过度透着不正常的白,强装镇定地问他:“你找晚报记者?做什?么?”
“你问这个干嘛!你是晚报记者?吗?”
“我是。”
“哦?这个女人说的就是你啊。”蒙面男子拿着手里的刀,激动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鱼看到鱼饵一样,精神高度地亢奋,“你让崔徇过来,我有话要?跟他说!他要?不来,我就引爆炸.弹,你们就跟我抱在一起死吧!”
崔徇原来是《晚报》新闻部的民生线记者?,一年前离职跳槽到《方方杂志》当撰稿人,现在已经不在A市,也很少和他们联络,即使此刻联系上了,一时半会肯定也来不了。
敏锐的职业直觉告诉余桑,眼前这个男人是带着诉求来的,她强打精神,放缓语气跟他说:“崔记者已经不在晚报了,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也跑民生,一样的。”
“狗屁!不一样!你帮不了我!”他激动地大喊,把手里的刀在两个人质面前晃了晃,谢小妍和方媛顿时吓得尖叫起来。
“崔徇说过我弟在工地遇难的事他会帮我跟进到底的,他人呢?我要?见他!”
这么一说余桑倒是想起来,去年崔徇离职前曾跟他们提过一个爆料,一个工人在工地作业时不慎从钢架上掉下来,高位截肢,最后不治身亡,施工单位给足了丧葬补助金,还给了亲属一大笔抚恤金,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死者家属一直对赔偿金额不满意,找过几家媒体去工地大闹过,但都得不到满意的结果。
崔徇出于人道主义帮他们跟进了一段,无果后他们自己都放弃了,眼下突然蹦出来作恶,想必是补偿金用光,想再趁机敲诈一笔。
“我知道你的事,你是想帮你弟弟讨回公道,是不是?”
余桑的心跳得很快,感觉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慢慢地上前走了一步,“你劫持学生没用的,外面的人只会觉得你拿个孩子出气,窝囊,对你的同情只减不增……你把孩子放了,我换她,我有崔徇的联系方式,我帮你打给他。”
谢小妍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她,仿佛听见鱼从水里跳起来长了脚跑掉一样的荒唐,蒙面男子皱着眉头不说话,余桑看他狐疑不决,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崔徇的微信页面,递给他。
手机的通话页面开始读秒,男人接过电话,恶声恶气地对着话筒喊:“崔徇!老?子在市博物馆等你,你要?不来我就把这两人炸喽!”
……
整个博物馆清场完毕,程述宇和任意来到现场时,已经距离现场封锁已有两个小时,李志立一向神经大条爱开玩笑,眼下却哭丧着脸,把头放到任意肩上呜咽起来。
“我应该第一时间去救师妹的,是我没用……师父你打死我算了!”
也就这种时候,李志立还能想起喊句师父,任意的眼角温热,抬手拍拍他的头,语气和善,说出来的话却还是带着锋利的刺,“要?打死你能把她平安换出来,我会这么干的。别哭了,余桑人还好好的,别搞得跟遗体告别一样。”
围观的人聚了一圈又一圈,民警拿着大喇叭一次次疏散着,两队武警已在现场待命。
程述宇隔着玻璃门看到远处瘦弱的身影,余桑双手被麻绳绑住,抿着唇,脸色恬静,眼神却透着若隐若现的惊恐,看得他心里一紧。
傍晚的风是热的,吹在身上是黏糊的,没有丝毫的清爽。
程述宇走到武警中队长跟前说了句什么,后者认出是他,脸色大变,呵斥道:“开什?么玩笑?!你当这是在军区大院过家家啊,要?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交差?”
他敛神垂眸,神情认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刚刚跟他报备了,要?出了什?么事我一人担着,绝不会连累您和中队。”
中队长说什?么都不松口,程述宇抿唇,收腿立正,弯下腰朝他深深鞠下一躬。
“张叔叔,虽然我没有入伍从军,但基本的体能对抗我一直有在定期训练。您在父亲身边多年,也参与过对我的训练,我的底子您是知道的,我有对抗危险的能力。”
张钟国跟随程驰时还是个十多岁的新兵,按年纪来说他大不了程述宇多少,但占着辈分后者还得喊他一声叔叔。
但这毕竟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他有些动摇,正视着前方不说话。
程述宇顿了顿,语气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里面那个是我未婚妻,我很爱她,本来今天我是打算等她采访结束和她求婚的,我连戒指都准备好了。要?我眼睁睁在外面看着她出什么事,却不去争取救援,我做不到……您与太太也是恩爱两不疑,我的心情您应该明白的。”
张钟国再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把他弯着的腰扶正,“你快别拜我了,快去准备准备,跟着先头部队进去吧……不过有言在先,有危险立马撤,听见了没有?”
而此时的博物馆里,蒙面男子已经摘下了口罩,正坐在地上默默抽烟,他的嘴上闪着一点星火,恹恹地吸了几口,一张坑坑洼洼的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凶相毕露。崔徇人在国外,根本来不了,也许是知道自希望不大,他的情绪比一开始的时候反而要?稳定了不少,开始和余桑说话,“我叫郭阳,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