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回首(七)(1 / 2)
柳煦被送进了医院里。
医生给他左右检查了一下,说他没什么大事,就是高烧而已,连着熬夜这?么些天,严重睡眠不足还神经衰弱,情绪一极端化就昏过去了。
随后,医生就给他打了一针,挂上了液,送进了病房里,让他接着昏睡。
他家里人知道了这?事儿以后,急冲冲地就冲到了医院来。知道事情经过之后,柳煦他爸又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看起来是打算去找沈迅干仗。
周围叽叽喳喳吵作一团,沈安行守在柳煦床边,看他紧皱着眉昏睡着,心疼得直滴血。
柳煦足足昏睡了一天半有余,直到第二天下午天色渐晚时,他才慢慢醒了过来。
他一醒过来,就看到王姨坐在一旁面色忧愁,贺高寒坐在他床上,宁乔站在窗户旁边,面对着窗外的景色,背影十分忧郁。
沈安行看到他醒过来,心中一喜,连忙叫了一声:“杨花!”
可没人听到他的声音。
在场的活人里,第一个发现他醒过来的是贺高寒。
过了片刻后,他一转头,看到柳煦迷茫地眯着眼看着四周,愣了一下之后,就叫了出来:“煦哥!?你?醒了!?!”
柳煦刚醒过来还正迷茫着,贺高寒这?么大声一叫他就吓了一跳,浑身一激灵:“!?”
王姨转头一看,见他醒了,表情一喜,也连忙扑了过来,喊:“醒了啊少爷!?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这?就给少奶奶打电话!!”
宁乔倒是个干实事儿的,他冲过来关怀了两句之后,就连忙按了床头上的按钮,把护士叫了过来。
柳煦看起来好像还是不太好,他伸手捂了捂脑袋,轻轻吸着凉气,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向贺高寒,有点茫然,哑声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好问题。”贺高寒说,“你?已经昏了一天一夜了。”
柳煦:“……”
宁乔叉着腰站在旁边,对柳煦说:“医生说是因为连续熬夜,导致精神力和免疫力低下,熬夜本来就会神经衰弱,再加上你?还伤心过度,那个时候情绪也太极端化了,这?乱七八糟的一加,你?就高烧了。”
柳煦:“……”
他眨了眨眼,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又?缓了一会儿之后,他才终于想起了昨天的事。
他又?连忙一个激灵抓住了贺高寒,大声问:“沈安行呢!?”
“下葬了。”
贺高寒早知道他会这?样,倒没多意外,很平静地对他说:“没事,你?昏了以后,殡仪馆的就叫警察了,沈安行他爸被带走了,后来是老李回去看着出殡的,没出什么大事。”
“……是吗。”
柳煦听到他平安入土,这?才终于放下了心来,松开了贺高寒。
但他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开心,又?低了低头,眼神里的光暗下去了好些,喃喃了一声:“……那就好。”
沈安行:“……”
四周安静了下来。
就在此时,护士端着个铁盘子推门而入。
她走到柳煦床边,拿出了个体温计来,说:“先测个温啊,没啥大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柳煦乖乖接过了体温计,手伸进衣服里,把体温计塞到了它该去的位置上。
沈安行坐在一旁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心疼,眼神都有点可怜兮兮的。
病房里一片沉默无言,没人说话。
到了时间之后,柳煦就把体温计取了出来,交给了护士。
护士拿过体温计,正看度数的时候,柳煦他妈推门走了进来。
“醒了?”她焦急地一路小跑过来,说,“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护士回答,“温度还有点偏高,但是算正常,我再给他打一针,然后回家好好歇两天就行,可以去办出院了。别再熬夜了啊,熬夜可没好事。”
柳煦他妈连连应声,谢过护士之后,又?转过头把包交给了王姨,吩咐她去办出院。
“那既然你还要在家养两天的话,过两天我们俩再约你去看他。”贺高寒说,“你?先好好养着吧。”
被撸起袖子做扎针准备的柳煦无奈一笑:“行。”
“别逞强啊。”宁乔也忍不住担忧道,“我一听你活活昏过去,差点没给我吓嗝屁。”
柳煦又无奈笑了两声:“知道了。”
“那既然没事,我们就先走了,你?回头好点了再说。”贺高寒一边说着,一边朝柳煦他妈挥了挥手,说,“阿姨再见。”
柳煦妈朝他们笑了两声,也挥了挥手,说了再见。
贺高寒和宁乔打过招呼以后,就一起离开了病房。
这?俩人离开以后,柳煦妈就转过头,叹了口气,打量了下柳煦,说:“你?感觉怎么样?”
柳煦说:“还行。”
护士扎完针以后,就把棉签按在了他伤口上。
柳煦接过棉签,按住伤口,又?沉默了下来。
柳煦一直低垂着眼帘,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他妈沉默着看着他。
就这样相对无言了片刻后,她轻轻对他说:“儿子,人家说葬礼上,过世的人会回来看的。”
柳煦:“……”
“他看到你这?样,该怎么想?”
柳煦垂了垂眸。
“你?得让他放心。”
她一边说着,一边坐到了他身边去,接着说:“你?这?么作践自己,他看了难受,你?自己也难受,是不是?”
“也不止他一个,大家都担心你?,你?把自己作践得活活晕过去,那除了那些人渣混账,剩下的人不都是会替你难受心疼你的?我知道你?喜欢他,现在这样你也难受,但也不能这样啊。”
“你?姨去世的时候,妈也很难过。但是你姥姥和我说,人死了就是死了,没办法的。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能为死人做的,只有活着。”
“让他们看到我们活得很好,让他们放心,这?就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好的事。”
“其实这?很难,毕竟活着是最难的事。”她说,“所以你还得为了他做很多难事呢,你?得好好活着,好不好?”
“……知道了。”
“不是知不知道,行不行?”
柳煦:“……行。”
“那就好。”
柳煦他妈轻轻一笑,说:“走吧,办出院回家,回家好好养养。”
柳煦他妈倒是没多训他。
办了出院以后,他妈就开车带着他和王姨回了家。比起他妈来,王姨似乎更能唠叨,这?一路上她都叨叨着发?烧之后该吃点什么补身体,还时不时地就回过头问柳煦要吃什么。
柳煦一路看着车窗外,他心思不在吃上,态度非常敷衍,回答在“嗯”和“随便”之间来回摇摆,十分心不在焉。
回了家以后,他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盖着被子仰头看着天花板,一脸无悲无喜。
他偏了偏脑袋,扬了扬头,看向自己的书桌。
书桌上,他和沈安行的一张合照安安静静地摆在那里。
照片里的沈安行朝着镜头在笑,夏日的光照进他眼底,把过往的晦暗尽数烧了个尽。
他满身是光,他上岸了,他不在深渊里了。
……本该这?样的。
柳煦抿了抿嘴,拉起被子,翻了个身,面向卧室的墙,像在逃避什么。七年后的沈安行站在床边,静静地守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