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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悠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这个时候的楚随风早已不需要了,这些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没人知道该怎样做才能真正安慰她,而她自己?看着表情纠结的楚随风,许悠然觉得,也许楚随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许她想要的,是一切从头开始,让她有个完整的家,幸福的童年,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我不知道那个男人跟你说了些什么,但是真实的情况,绝对比他知道的要残酷的多,毕竟,在我印象里,他在的日子并不多,之后也一直没什么好印象。”
楚随风的声音很低,眼神迷离,似乎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我懂事起,就是在村长家长大的,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是村长家的孩子,我很感激村长,毕竟是这一家人把我养大的,教会了我走路还有说话,但是我也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和村长家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可是在村长家的日子,是我整个童年,最快乐的日子。”
楚随风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看着楚随风痛苦的样子,许悠然很想制止对方继续说下去,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很明白,楚随风愿意跟她说这些,就是在给她们两个再一次机会,不让她说完,两人就很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是七岁的时候才上的户口,楚随风这个名字是我母亲起的,楚这个姓不是因为我父亲姓楚,而是因为整个村子都姓楚。他们虽然怀疑我母亲外面有人,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我母亲并没有离开过村子,所以哪怕真的有奸夫,那个人也一定是村子里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村长才会帮我,因为对他而言,我是楚家村的孩子。可是除了村长以外,整个村子的人就没人对我有好脸色,只要有人对我好一点,都会认为是奸夫家的,所以整个村子都很排斥我,哪怕是村长一家,也是所有男性都去做了血型检测,确定我不会是他家的孩子,这才避免了流言蜚语。”
楚随风的话让许悠然再一次清晰的认识到了楚随风童年的艰难,没有大人的保护,却被整个村子排斥,许悠然甚至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楚随风是怎样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
“我的户口也是村长逼着那个男人家里给我上的,因为我要上小学了,乡里查得紧,楚家村也不是什么贫困村,要是不给上学,乡里人会来调查,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整个村子都要跟着丢人。我不知道村长用了什么办法,总之我的户口上了,我也去了那个男人家里,只有两个老人,他们对我很不好,动不动就打我,还要让我干活,我吓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因为好像无论我怎么做都是错,无论我怎么说都会挨骂,所以在那个家里,我不敢说话,不敢乱动,每次都我在柴房里,尽可能的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许悠然满眼的心疼,她似乎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小女孩,缩在柴火堆里的样子,让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泛红了,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附近打转。
“后来我上了小学,学费是村子里出的,没多少,可是我跟其他孩子不一样,没人照顾,我的身上永远都是破旧的衣服,看上去脏兮兮的,因为在那个家里,根本没人会给我买衣服,洗衣服,每一顿能够吃上饭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更多的时候,我都是饿着的,只能捡他们吃剩的东西,或者实在饿得不行了,去村长家里要点吃的,所以我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小乞丐一样。小学不是在村子里,而是在边上一个更大的村子里,附近几个小村子的孩子都在那里上课,我们村也一样,所以我的事情很快就被学校的老师还有同学知道了,老师们很同情我,可是孩子们却很看不起我,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些所谓天真无邪的孩子,嘴里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言语,举止会表现的那么残酷,如果没有老师们护着,我可能连小学都没有办法读完,所以我讨厌孩子,更没打算自己生一个孩子,所以,对于我失去生育能力这件事情,你不需要太过自责,反正这个能力我也没打算用。”
许悠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握住了楚随风的手。
楚随风一开始还挣扎了一下,但是随即就任由许悠然握着她的手,这让许悠然受到了鼓舞,她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楚随风抿了抿嘴,继续说道:“在小学的日子,过得很不开心,但是却是让我收获最多的地方。一年级下半学期回校的时候,我身上的伤痕证明了我没有办法在那个家里久住,学校的老师为了照顾我,主动跟那边说好,让我以后住校,整个小学之后的日子,我都是在学校度过的,吃的东西是附近的老师家里拿的,穿的东西大多是老师家里孩子用旧的,不管怎么样,在学校的日子,我比在那个人家里舒服很多。老师们告诉我,只有读书,我才能改变命运,不读书的话,我只能永远待在这个小山村里。这让年幼的我非常害怕,我当时做梦都想有自己的力量,然后离开这个地方,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来。我曾经幻想过我的父亲是村子里的其他男性,我曾经挨家挨户一家一家地观察过村子里的每一个成年男性,可是都没有发现哪一个有可能是我的父亲,所以对我而言,那个村子,是我永远想要逃离的地方。在老师们的帮助下,我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一中,然后县一中以学杂费全免,以及奖学金的优势,将我留在了县一中,最主要的是,县一中的老师答应我,在寒暑假也为我开放寝室,让我有可以住的地方,所以,我选择了县一中,也是小学的老师们帮我争取的条件,当然,我的情况,也不可避免的被县一中的老师们知道了,好在没有其他同学考进那个学校,老师们也帮我守住了秘密,所以中学的日子过得不错,之后,我又考上了我们市最好的高中,跟初中不同,高中的老师找到了那个男人,并且表示,如果我能够去他们高中读书,不但学杂费全免,而且还能让我妹妹上这所高中直升的初中读书,那个男人为了我妹妹能够上一个好初中,一口就答应下来,但是这也就意味着,我每年的寒暑假必须在那个男人家里度过。”
楚随风说的简单,但是从她几次停顿来看,许悠然都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伤痛,那种痛,也许是许悠然这辈子都无法体会的。
世界上总有一些人,认为应该宽容,应该大度,认为有人道歉了,就应该原谅,但实际上,这只是因为悲剧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宽容,从来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许悠然没有办法说出让楚随风原谅她父亲的话,这种话光是在脑海里想想,都让许悠然觉得自己是在背叛楚随风。
因为仅仅只是听着楚随风诉说,许悠然就可以感受到楚随风内心的伤痛,许悠然相信,那个时候,那个年龄的楚随风只会比现在倾听的自己更加痛,更加悲伤。
“我跟那个男人根本没见过几面,只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想叫他爸爸,却仅仅只是开了一个口,就被他眼里的凶狠吓得再也不敢出声。高中在他家里住的那三年,阿姨很好,妹妹很好,可是那个男人却一直对我冷暴力,对他而言我是多余的,实际上,在那个家里,我也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哪怕阿姨和妹妹一直在尽全力帮助我,可是他们才是一家人,她们的怜悯,也是建立在那个男人能够容忍的基础上,她们不可能为了我对抗那个男人,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存在更加渺小一些。实际上,初中,高中三年的寒暑假我基本上都是在打工中度过的,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存钱干什么,只是认识到钱的重要性,想要多存点钱而已,想到去做DNA鉴定,是高二的时候。那个时候,学校里来了一个新的音乐老师,刚从大学毕业,很年轻,也很活泼。她很同情我,总是帮我,想尽方法地走近我,为了接近我,她提出了这个DNA鉴定。这可能只是她的灵光一闪,但是却是对我的启发,是的,我为什么要相信那些对我不好的人的闲言碎语,而不相信自己的母亲?凭什么他们怎么说就是对的,我母亲就一定错了。为了证明我母亲的清白,我找到了钱的用法,然后用科学证明了我母亲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我们都是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