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第二百零七章(1 / 2)
话说裘良领着薛蟠去见了新的锦衣卫千户毕得闲。从府衙出来后,薛蟠面对黑乎乎的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跳猛然加快几分:这事儿有点麻烦。他们派出琴技高超的闻姑娘来试探,核心便是“琴”和“宫妃”这两个因素。乃从头到尾仔细捋一遍。
许公公那儿不会有问题。因为许公公自己都不知道薛蟠是谁,何况他这辈子没进过紫禁城。魏德远若出了纰漏,薛家怕是已满门抄斩。惠太妃……是了。端王爱武不爱文,嫡长女兰平郡主那么容易就被郝四哄了,可知端王府子弟大都不是心思细腻之人。惠太妃平素想必也不爱音乐。若忽然喜欢上了听琴、还搜刮擅琴的宫女拢到自己那儿,怎么看都有点奇怪。既是太上皇已知儿子想捧起一个与静贵人相仿的妃子,惠太妃此举倒像是预备收罗这般女子往皇帝跟前送似的。
近日司徒暄围着他祖母转悠。替惠太妃看出药不妥当的张友士大夫是王子腾介绍给夏暄的,而夏暄这件马甲在泰兴大庄子时就公然掉给了四皇子等人。夏暄带去大庄子的狗头军师阿宝虽不是和尚,因薛蟠与暄三爷认识并非秘密,又长了同一张脸,比较容易让人联想到一起。薛蟠与孙溧甄瑁的交情,都有可能探听到白月光静贵人。
既然试探,说明他们拿不准。自家死活不沾后宫的模样,这关算基本过了。毕得闲干干脆脆亮出锦衣卫银牌,可知此人相当自信。薛蟠叹气:日后只怕得愈发谨慎。
他忽然想起一个不定时威胁。早先松江李氏钟表行中有人疑心张子非和她堂姐,因其中一个暴毙、李夫人的心腹荷珮失踪,那条线对方没有跟下去。当日还白白预备了那么多套路。大约彼时郝家群龙无首且疑有内奸,并各府少东家都还在金陵,魏慎命他们不得妄动。线索万一落到毕得闲手里,他很可能会追查下去。
若想彻底解决此事,怕是得找到见过张子非姐妹俩的那个老头,杀之灭口。如此一来便愈发惹人疑心了。薛蟠一路斟酌回到林府还没想出别的法子来。遂决定明儿就回金陵去,找三当家出主意。小朱性子愈发懒散,若贫僧有了解决之法他就不动脑子。
近来裘良等人正一家家作坊寻老师傅,指望有人能从两跟紫色丝线中看出点儿什么来。次日薛蟠摸到作坊寻宋捕头,说自己也差不多该走了,想让他认识宋真真。裘良听了亦好奇。遂让手下人先干活,他俩跟薛蟠到了瘦西湖旁一座小茶楼。
宋真真进来时连裘良都大吃一惊。且不提模样标致、身形婀娜,其举止礼仪堪为圭表,显见是宫中路数。看来那宋老爷当年极想送她进太子府。若做了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工部主事的外室,未免可惜。薛蟠介绍他们几个认识,宋真真喊宋捕头做“兄长”。宋捕头焉能不欢喜?连连拍胸脯说“万事交给愚兄!”心里不免也盘算着,到了京城让陈主事有多远滚多远,替这妹子寻一门靠得住的好亲事。
他们兄妹联络感情呢,薛蟠忽然想起一事,告诉裘良:“裘大哥过阵子少不得要去江宁织造局吧。”
裘良叹道:“九成要去。”
“烦劳帮贫僧打听件事。”薛蟠道,“我表妹——就是林皖未婚妻,在林大人家一本前朝古籍上看到了种纺纱机,说是明熹宗朱由校发明的,比时下国人使的纺纱机强得多。她自己请人做出来了,样品还显摆给太子妃和忠顺王妃看,又跟我要了个金陵的作坊小规模试验,皆好。因想再更大规模试试,便托了孙家一位姑娘搭桥、跟江宁织造郎中甄应勉的女儿联络上了。如今东西送在织造局试验有段时日,不知效果如何,裘大哥替她看看。”
裘良愕然:“林大嫂还有这般本事?”
“咳咳!”薛蟠翻翻眼皮子,“还没成亲呢。贾大姑娘,谢谢。”
“京中都喊林大嫂。”
“滚!还不是他们家的人!”薛蟠哼哼道,“他自己要守什么孝的。”裘良呵呵直笑。
那头宋真真已留下住址,约定宋捕头离开江南时来接她。薛蟠遂回金陵去了。
到家跟小朱等人一商议,大伙儿都觉得这会子再灭口已不合适了。
小朱道:“那姓毕的若当真要查,少不得也会寻上盐帮茅帮主,再说钱大嫂总不能搬家吧。不若就给他个短处。”
“啊?”
“走私。”小朱道,“我们也从同一个西班牙海商处走私便是。”
“那些账册子不是都送进京城给柳湘芝去了么?”
小朱得意道:“十六大哥真真精细。送去的有些真账有些假账。他顺手做了个空头的‘王氏茶叶行’,以备万一咱们有用。如今只需捏出这个茶叶行来便好。”
卢慧安道:“咱们手里有一个王氏茶叶行,是替王子腾大人家做的。”她笑道,“王大人乃朝廷大员,愈发不便走私。只是又得重新做假账。”
薛蟠道:“不必。过个户趁机换掉旧账就行。把名字改作‘茉莉茶叶行’,算舅舅送给莉儿的出生、百日、周岁贺礼,哪个日子方便算哪个。”
“东家,人家出生百日早都过了。”
“那就周岁吧,也快了。”众人纷纷点头,让薛东家赶紧闭嘴。
过了会子卢慧安随口道:“上回东家说王总兵姓王、碰巧你舅舅也姓王。他们两家连宗了。”
薛蟠笑嘻嘻道:“就不告诉你。”
卢慧安哼了一声:“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二当家他们走了没?”
“早走了。只在金陵呆了六天。”
“哦。也不算短嘛。”
卢慧安懒得搭理他,出去安排茶叶行过户了。其余几位互视而笑。
没过几日裘良等人便来了金陵。歇息一宿,次日前往江宁制造局。甄应勉亲自相陪,唤来数十位最好的老工匠。只是那两根丝线实在寻常,依然没人能看出什么来。裘良本也没抱多大指望,遂作罢。乃打听那纺纱机之事。
甄应勉神色大变。半晌才说:“那个机器好是好,只是难做。”
裘良微微皱眉:“难做?怎么个难做法?”甄应勉只管胡乱搪塞。裘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呵呵一笑,“莫非甄大人还想占那家子的便宜?我劝你莫要做那白日梦。薛家小和尚贼精贼精的,他手里的东西岂能让旁人偷占了去。”
甄应勉忙说:“贤侄误会了,老夫无意偷占他们的东西。那机器上有几个东西极不好打,难以大量做给织户使。”
“哦?机器是不是薛家做的?是你们做的?”
甄应勉又僵了一下:“眼下这几台是他们送来的。若要正经使上,少不得工部得做。故此我们也仿照模样试做了两台。”
裘良似笑非笑道:“机器什么样儿?小侄可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