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约 定(二)(2 / 2)
一声娇斥打断了任芳菲的沉思,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少年自身边飞快地跑过去,紧跟着一个?红衣少女也追了过去,边跑边喊:“姜思男,你给我回?来。”任芳菲僵住了:“慧儿……慧儿……那是师娘的孩子,姜思男么?”
两个?少年人跑得没了踪影,任芳菲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跟上去,脚下却有如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
“师姐,师娘身体还好吧?”
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任芳菲如遭雷击,瞬间耳中只有那个?声音了。
陆风澜告假后,便呆在家中陪着家人,不?想,秦无伤带着姜思男来到了凤都,陆风澜很高?兴,自那年离开?翠梦山后,知道姜好对自己心有芥蒂便没有再回?去过,倒是秦无伤经常来拜访她。因为秦家在玉璃一事立下功劳,很得金凤鸣赏识,再说又有做银票的经验,便把秦家跟妤家招到朝中,以国家的名义开?设银庄,这样?便解决了私人银庄存在的风险,并根据陆风澜的提议让已?经成为凤后的姬无双总理此事。
秦无伤对陆风澜这些年所做的事大为赞赏,这次来凤都是陪着陈青莲回?家的,陈青莲早已?经嫁给了秦无伤,两人婚后十分恩爱,还生下一男一女。因为陈青莲内心深处一直怕金夙蓝,所以,秦无伤便只带着姜思男前来拜访。
姜思男已?经是一个?仙姿玉容的美男子,他继承了玉仙的美丽,却有着姜好的臭脾气,加上古灵精怪的性子,让自小就受他欺负的慧儿很是头疼。
这天,秦无伤邀请陆风澜出来散心,不?知道姜思男又怎么惹了慧儿,被?慧儿骂了一句,姜思男一怒跑走,慧儿被?母亲责骂,心中不?愤,便要抓他回?去跟母亲对质。
看?着两小儿没了踪影,陆风澜叹了口气。秦无伤知道她心中感伤,劝道:“当?日师娘只是伤心过度,所以才赶你走,这些年,她虽不?说,我也看?出她很后悔那样?待你,这几年,师娘也见老,头发已?经全白,我们都劝她下山来走走,她也不?愿,说怕都走了师傅一个?人寂寞,师娘现在最高?兴的时候便是每天在师傅墓前陪他说话……”
“啪”一声轻响,秦无伤回?头望去,见一个?黑衣黑纱蒙面的男子差点跌倒,手中扶着一根小树枝,树枝已?经被?折断,那人丢下手中的断枝,转向一旁的小路而去。
陆风澜叹了一声,低声道:“都是因为我才让师傅……”
秦无伤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直到那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才回?转身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陆风澜因为沉浸在伤感中,倒没发觉。
任芳菲直到背后那道视线消失才放松下来,他跌坐在一块石头上,对听到的消息一时难以消化:“玉仙师傅死了?怎么会?他那样?一个?世外高?人怎么会死?出了什么事?师傅,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会突然死了?”
呆呆地坐在那里,直到日暮,才拖着疲乏的身体回?到住处,任倾城早就急得团团转,见他回?来才放下心来,责怪着:“去了哪里也不?说一声,如果发了病可怎么好?”
任芳菲苦涩地道:“守着这具残破的身子倒不?如一死干净。”
任倾城本就因他晚回?着急,听他这么毫无生气的言语更是生气,怒道:“我千辛万苦把你救回?来就是要你这样?糟蹋的吗?你再要如此,我便告诉你家小美人,让她把你接回?去,是死是活你们自家人去商量吧!”
任芳菲吃了一惊,忙拉住作势要走的任倾城,强笑道:“三姐,是弟弟错了,我说错话了,姐姐不?要生气。”
任倾城也很难过,道:“任家只剩下你我二人,母亲临终前再三交待我要好好照看?你,我也顺着你的意?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只要你能?幸福、开?心,也好慰藉母亲泉下之灵。可你倒好,整天只把自己困在这死气沉沉的黑纱后面,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你心中在做什么打算当?我不?明白么?你就是想这样?慢慢把自己消磨死,你这样?做对得起谁?你这样?做让泉下的母亲如何安生?母亲是怎么死的,你会不?明白?她是被?自己活活折磨死的,她认为都是因为自己才让你受此劫难,她的良心日夜煎熬,所以才会去的那么快。你这样?做是不?是在埋怨母亲,是母亲才使?你遭受这一切的?如果是这样?,就让姐姐来替母亲补偿你,姐姐把自己的命赔给你,替母亲偿还你这一笔债。”
任芳菲死死拉着她的衣袖,一言不?发,直到身子软软倒下,任倾城才发现他已?经晕了过去。
恍惚中,任芳菲似乎又置身在玉璃宫中,暴怒的韩潇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他身上,强行?把药丸塞进他嘴里,那夜夜不?断的凌、辱,让他生不?如死,以至于,只要听到韩潇的声音,他便不?由自主的发抖。
“澜儿……澜儿……对不?起……”
任芳菲嘶哑的声音低喃着,满头大汗。
一只素白的手拿着丝帕轻轻给他把汗擦去,另一只手紧紧握着任芳菲那双满是伤痕的手,水滴不?断地落在上面,顺着手背滑落在被?褥上。
任芳菲的灵魂挣脱了一切,他感觉不?到□□的痛苦,也感受不?到精神上的折磨,把自己陷入了暝想的世界,他回?到了过去,在赵府的第一次见面,澜儿春水般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那带着淡淡酒味的红唇蜻蜓点水样?印上了自己的,那结伴而行?的江湖路上,两人由不?断的猜忌到倾心相许,澜儿多面化的表现让自己犹如探宝一样?不?断的惊喜,看?着澜儿由一个?世人眼中的恶魔变成一个?感情专一的痴情人,他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她为了给自己一份完整的爱跟皇上抗争,把那些障碍一一解决,她亲手把自己迎进安靖王府,在那几年幸福快乐的日子里,自己犹如生活在天堂一样?。自己定是前世里求得神灵的保祜才在今生遇到她,有了她的爱自己才能?在这冰冷的世界里苦苦挣扎,直到身边燃起了大火,那雄雄烈焰焚烧着一切,把世间美的、丑的统统都化为灰烬。
看?着那明亮的火焰逼进身边,看?着火舌舔、着了身上的衣服,他笑了,把手伸进火中,多么可爱的火焰啊,你象澜儿的怀抱一样?温暖,象澜儿的爱一样?炽热,谢谢你把这具残躯给吞噬,谢谢你把这一身的罪孽都给焚尽,谢谢……谢谢……
陆风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岁月的侵蚀与?磨难让她身上的轻狂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坚韧,自己寻了她多年,当?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风澜居然无法说话了。
任倾城只说了一句:“他快死了!”拉起陆风澜就走。
把拦阻的护卫们喝住,陆风澜踉跄着被?任倾城拉到了她们居住的小院。
看?着那个?瘦成一把骨头的男子躺在那里,陆风澜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婿,他居然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守候着自己。陆风澜颤抖着去揭他面上的黑纱,任倾城拦住了她。
任倾城紧紧盯着陆风澜,一字一句地道:“你可想清楚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如果你无法接受,就不?要去掀这个?面纱,如果你掀了,你就要承受以后的一切。”
陆风澜停住了手,颤声道:“我等了他十年,这十年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能?想到,可我想不?到的是,你们就生活在我的身边,他是因为失了清白而不?愿见我,还是因为毁了容貌不?肯见我?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任倾城硬声道:“都有,如果不?是我跟师傅找到他,他已?经葬身火海。可是,当?我们找到他时,他身上已?满是火焰,我师傅花了数月的时间才救醒他。只是,他已?经毁了,他已?经不?是你印象中的芳菲公子,他失去了所有,所以,他不?肯见你,活着,只是为了对你的承诺。他做到了,他活着见到了你,他已?经了无牵挂。这些年,他一直煎熬着,慢慢折磨着自己,只为了能?早点死去,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总盼着他能?想开?一切,打开?心结前去见你,可他却不?这样?想,他更自卑,这个?面纱自他醒来就一直陪着他,连我这些年也没再见过面纱后面的容貌,你想清楚了再决定掀是不?掀。”
陆风澜放下面纱,对任倾城道:“是,我不?能?掀开?,不?是我不?肯承担以后的一切,而是因为芳菲定是不?愿我见到他狼狈的一面,他那样?一个?高?傲完美的人,怎么肯让自己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等了十年,我还可以等,等到他愿面对我的时候,等到他自愿在我面前亲手把这道面纱掀开?。”
任芳菲醒了过来,他多少年没有睡过如此安详的一觉,总是在噩梦中惊醒,便再也无法安睡。可是,如今,自己竟然没有做噩梦,头脑很清醒。轻轻动了动,腰上却紧了紧,任芳菲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容颜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自己是在做梦吗?
伸出手抚向那沉睡中的娇容,却在未触及到时又缩了回?来,如果是做梦,就让这梦做得更久吧。他贪婪地看?着心爱的人儿,她依然美丽如昔,虽然沉睡,嘴角却微微上翘,她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陆风澜笑出了声,向着身旁微凉的身躯偎了过去,手臂更是紧紧搂着那个?纤细的腰身,一条腿也搭了过去,象八爪鱼一样?把任芳菲紧紧困在了自己怀里。
任芳菲额上冒出了汗,他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存在的,眼前的人儿是如此霸道地搂着自己,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居然不?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屋,而是那日日怀念的爱巢,房里的一切都还象自己没离开?时的样?子,恍惚间,自己又回?到了重前,他与?澜儿在这里成婚,那些闹洞房的人们善意?的玩笑。
“是生的熟的?”
“生的。”
“哈哈,新郎说了,生的……”
那笑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苦涩的泪划过脸宠,落在枕上发出微小的声响。
颤抖着要把陆风澜的手臂拿开?,只是陆风澜搂得很紧,他稍稍使?劲,却把陆风澜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便明白了任芳菲要做什么,她紧紧把手臂搂在他的腰上,头贴进他的胸膛,连声叫道:“芳菲,芳菲,我终于找到了你,你好狠的心,居然就离我那么近也不?愿让我见到你,你真的好狠心,躲在一旁看?着我,可我却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伤心,你就是这样?对我跟女儿吗?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守着我,守着我跟女儿,护着我们,可你就是这样?守着我们吗?你明明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回?来见我,为什么却躲在一旁让我跟女儿伤心?你真的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陆风澜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这些年来在人前强忍着的泪水竟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搂着任芳菲哭了起来。
任芳菲被?她哭得心痛如绞,忍不?住也搂着她哭了起来:“对不?起,澜儿,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陆风澜猛地抬头含着泪盯着他,道:“既然错了便要受罚。”
任芳菲忙道:“澜儿怎样?罚我都可以,别哭了。”
陆风澜哽咽着说道:“我就罚你今后都不?能?再离开?我半步,如果你再食言,我便,我便不?得好死!”
“澜儿,澜儿……”
任芳菲泪如泉涌,他的澜儿用自己来发誓,让他如何忍心?
“可是,澜儿,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芳菲,我不?配了,我已?经失去了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你应该再选一个?……唔……”
任芳菲话说不?下去了,陆风澜生气地堵住了他的嘴,只是隔着面纱,陆风澜稍稍抬起头,问:“可以吗?”
任芳菲惊恐地拦住她的手,颤声道:“不?……不?要……”
陆风澜伤心道:“在你眼中,我竟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我在乎这些,早就再娶了,芳菲芳菲,你太伤我心了。”
任芳菲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颤声道:“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摸摸看?,这张脸会是什么样?子,你摸到了吗?如果你要留我在身边,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掀开?这道面纱,我不?要让现在的我吓到你,看?到你受到惊吓的样?子那会比叫我死还难过,这是我最后的自尊,是我最后的一道防线,失去了这道防线,我真的不?会再活下去,澜儿,答应我,好吗?”
陆风澜流着泪点点头:“我答应你,芳菲,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掀开?这道面纱,我有信心你有一天会自己把这道面纱掀开?,就象你有勇气活着回?到我身边一样?,你一定会的,因为你是个?坚强的男人,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大丈夫,我相信那一天会到来的!”
“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