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一局分星陌(2 / 2)
虽然某些时候袁承志对着白月光也有些怀念当年岁月,可这些都是藏在心里的念想,可不像现在这样被直冲冲地抖搂出来。
该怎么应对?袁老前辈心里有点慌,他借着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心绪,中年帅叔的脸上顿显沧桑。
洪熙官是彻底地无趣了,要不要这样啊,这不是啪啪打别人的脸么?
可他又不能责备朱红枚,那样更麻烦,还不如自己舔着脸低伏做小来得合适。
于是他也乘着举杯叹茶的功夫向袁承志做了个眼色求救的动作,还好,这方面袁前辈与他有共同话题。
那便就事论事,袁承志放下杯盏,定了定神:“土人奉蛟龙若神,这是长期形成的习俗,有没有什么可以互相避让免去冲突的办法?”
不等洪熙官听牌应牌,朱红枚又截胡了:“满清或蒙古的习惯是马蹄到处便是草原,所以我们就给他们让出陆地供他们牧马,毕竟这是他们的长生天定下的习俗,是也不是?”
还能不能聊,袁承志被堵得心里发涩,但良好的涵养让他生生忍住了。
朱红枚倒是跃跃欲试,她就想着还聊什么聊,能动手就别吡吡。
袁承志知道朱红枚想的什么,这位大明公主就是来搅局的,不愧是同个血脉一家人,跟九难的性子行举差不多一模样。
可袁承志不想打呀,从何铁手的遭遇分析对方可不是庸手,而且还是二对一,袁承志一点把握也没有。
还得再算上帐外那数百好手呢,进来之前就发现了,个个都是高手,一举一动无不彰显劲力,那是功夫上身入骨化气的景象。
再加上刚刚洪熙官泡茶时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小细节里都体现了功夫入微之兆,这两人就是跟自己一样的境界。
拳怕少壮,袁承志已经快六十了,哪愿意跟年青人拼骨头的硬度。
还是洪熙官救了场,他可没上火:“本来我们是想用野兽来区隔土人与荒原地界,晚辈手里有控兽之术,并不打算伤人,只是吓阻而已,如此将荒地开恳出来,有了粮食盈余就可以补贴土人,大家也能相安无事。”
这份心意袁承志马上领了:“我就说为什么那些野兽好像听人使唤,并不攻击人,可兽群与蛟龙的冲突又从何来?”
洪熙官苦笑:“蛟龙之属,其体温低下,感观传导缓慢,就没有办法以情绪制之,野兽其实并不通人性,控兽之法是利导其神,并不能让它们变聪明,也就做不到细致入微。”
袁承志嘬了一口茶水,细细思量了一番,也明白自己没办法,索性直说:“那接下来熙官打算如何应对?”
洪熙官静肃神色:“首先,我声明一点,我们仍然会坚持不伤人,只以野兽为屏藩。”
袁承志跟上就一句:“如果是土人不肯甘休怎么办?”
洪熙官随意摆摆手:“即便土人驱使蛟龙也不是我们的对手,蛟龙之属在吕宋甚多,捕杀一些,将剩于的赶走到一隅也无伤大雅,待时日久滤,则矛盾终会有解决之日。”
袁承志也认真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洪熙官:“你们确保可以做到不伤人?”
洪熙官眼神澄彻,没有一点的阴秽:“人为本,土地次之,利为轻。”
袁承志眼眶睁了一下,他的眼神里有明显的迟疑,因为洪熙官说的话他不太信。
这时朱红枚眼见怎么使劲也打不起来了,干脆一拱手走了。
没了这个胡搅蛮缠的,洪熙官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还向袁承志输出了一番感慨:“袁前辈,驸马爷难当啊!”
吊诡的是,袁承志竟然也油然地点头,脸上还摆出心有戚戚焉的同情神色。
洪熙官总算是找到了共通点了,又拉出了另一个共情之处:“实不相瞒,天地会不缺钱,张献忠的宝藏落入了天地会之手,有近亿两白银,另外天地会从事贸易的利钱每年都有几千万两盈余,比满清朝廷可富裕多了。”
这话一说袁承志就信了,不会是空穴之风,于是袁承志也有些不解:“那熙官和公主殿下为何不远万里来南海,以千金之驱行贱农之事?”
“不仅公主殿下来了,前辈入营前见到的那个骑兽小儿便是弘光帝之孙,公主的侄儿,乃是大明正朔。”
这就让袁承志更迷惑了:“难道中原有变,满清加剧了追索?”
洪熙官摇头:“满清现在四面腹背皆敌,根本没办法腾出手来,有变也是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那熙官所来为何?”
洪熙官肃颜:“为了口中食,为了身上衣,欲驱除鞑虏,手上需有粮,有粮则百姓不至沦于涂炭,民生不坠则根基不倒,满清入主中原并不将中原当家,他们只是来搜刮好处的强盗,我们是主人不能这样,将家园砸烂了饿的是我们自己。”
这个道理袁承志明白了,可做起来并不易,他一想就明白了其中道理:“如果在中原行事,想一手刀兵一手锄头是很难的,战乱起来根本就顾不上桑植,原先闯王他们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唉……”
袁承志似有无尽感叹,却又无能为力,他以前被逼着离开中原,其实就是没眼看,无法救万民于水火,辜负了承志之名义。
不能专朝别人家的痛处戳,洪熙官看着袁承志背负在身后的棋盘,心生一计。
“久闻袁前辈善弈,不如就让晚辈与前辈下一局,当机立断,如果晚辈赢了,前辈就脱出这番是非,晚辈亦誓守诺言,不伤土人分毫,给晚辈时间,由晚辈来开解死结,前辈意下如何?”
袁承志好这口啊,他的武功有一小半是靠着下棋从木桑道人那里赢回来了,所以他对自己有信心。
“如果熙官败了呢?”
洪熙官想了想,不下重注还勾不了袁承志上钩,他整了整衣襟:“如果晚辈败了,则天地会不再拓野吕宋,转谋他处。”
反正离着不远就是尼西亚和新几内亚大陆,比吕宋还大,也就是再往前航行一段,所以洪熙官并不怕没地方种田。
洪熙官的提议确实让袁承志心动,只是大家说开了,他又觉得这样洪熙官很吃亏,赌注不对等啊。
袁承志确实是位正人君子,他拧紧了眉头:“熙官,如此赌约似对熙官有不公之处。”
说是说,他还是将背上的铁棋盘卸了下来,摆到了茶几上,又从腰间掏出两个布袋,里面是两大灌黑白棋子。
条件可以商量,下棋却是不能耽误。
袁承志也有棋瘾了,特别是到了吕宋之后就没几个人能陪他下棋,这里又没有太多的消遣,所以平日里很清淡。
洪熙官摇头,手掌从棋罐中划过,吸起了四颗黑白子,分座于对角四星。
功夫与日俱增,洪熙官已经能平稳地使出这招擒龙控鹤之术,让袁承志有些意外。
从武力上来说洪熙官已经高于袁承志,但洪熙官却选择文斗,让袁承志有些刮目。
其实是洪熙官占了便宜,现在还是座子制规则,大家都没有悟透金角银边草肚皮的围棋效率金律。
再加上魏溯难在严励手下学到的那些后世的流局定式手筋,欺负袁承志还不像玩一样,且能得个礼让前辈的好名声,不要太爽。
座好了子,洪熙官将白子推到了袁承志手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先行,晚辈长于绞杀,布局亦多奇诡,前辈小心了。”
这个激将法还真让袁承志的气息都粗了些,这是小看谁呢,又没老,不需要敬。
袁承志粘起白子,落在天元上:“熙官后来是客,老朽就不谦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