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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水路开禁,这会儿是正热闹的时候。码头上不说人山人海,来来回回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尤其是货运的大路上,牛马骡车连绵成片。两人一直走到码头西边的空地,跟码头最前边形成一个对角停下。
码头的顶角,穿土黄色呢绒制服的倭国士兵排成一两列不容忽视的,细细的黄线。
“我们要的学校主要设备已经搬到了新校区,书籍应当也快了。”
春妮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他却先问了一句话:“你知道我来之前还去了哪?中英友好医院。”
春妮心中一紧:“是常先生又出事了?”
“那倒不是,”直到此时此刻,他神情中方露出点忧郁:“是张鹤年张先生,你应是见过他。他刚回海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在大榆门遭遇抢劫,被劫匪捅了几刀,身受重伤。”大榆门在城西,正是传说中人人色变的海城恶土所在。
春妮失声道:“又是倭国人动的手?在这种国际舆论下动手,他们真的一点不怕?”
常先生遇刺的事,方校长后来曾找到好几版国际报纸的报道同他们讲解过国际局势。据几位兼职国际形势分析员分析,倭国人本国资源有限,劫掠华国的计划又受到事先没想到的阻碍,受资源所限,必然无法久战。他们想获得国际社会的帮助,必须顾及国际舆论,不能做得太过分。
而常先生的事各国政府,包括搬到双城去的政府都长篇累牍地大做文章,倭国人除非想飞出太空,否则基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压力下对他再次下手。
常文远摇了摇头:“还在调查中。那个人混在难民人群中出的手,张先生身边人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跑了。”
春妮松了口气,犹疑道:“需要我帮忙吗?”
她跟常先生打过的交道较多,知道张先生虽是学校的创办人之一,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海城中小学教育上。毕竟被倭国人炸了这么多学校,海城的失学儿童和少年非常多。听常先生说,这段日子张先生一直在找场地办学习班,争取部分失学学生复课。
还有难民的工作问题,也是张先生负责的方向。春妮听说,他已经开设了好几个教授技能的难民学校。
“那倒不用,张先生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常文远戴上手套,准备离开。
春妮连忙让让二丫把卤味打包几样,叫他带回去送给常太太:“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拿回去给常先生当下酒菜吧。”
常文远接过纸包,说道:“伯父拿你当晚辈看待,你往后别这样生分,像以前一样寻常走动。若是有空,经常去看看他,他会更高兴。”
春妮正心虚着呢,那五十块她推到常先生头上,还是有点怕先生真的追问她,她露出破绽。而且常先生的考试,那也是很可怕很可怕的……
当然她再傻也不会说,我可不敢去常先生家。转移了话题,道:“张先生的事,这怕是倭人在敲山震虎,他们不耐烦了。你劝劝常先生,让他不要操之过急。”
常文远欲言又止,春妮立刻发觉,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没说的。”
常文远神色难定,见她脸上难掩忧色,终于道:“张先生遇刺后,学校的老师们都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又提起了搬迁的事。我瞧伯父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反对,只怕——”
春妮欣喜道:“吴江大学终于要搬了?这是好事啊,你早该同我说的,犹犹豫豫地吓死个人。”
常文远看了眼学校的方向:“没那么简单,伯父说,张先生受了伤,为免留下去再度生变,伤势稳定后就要走。还有江先生,他从夏天起就不在海城。若是他们都走了,报童学校更难办下去,他的意思是,要到吴江大学的书之后,老师们立刻走,他还是想留在这。”
报童学校是常,张,江三位先生一手筹办起来的,春妮同常先生接触得多些,知道资金筹集多艰难。若是他们不在,的确难以为继。
但再艰难,也比不上人命的宝贵。东西毁了可以再建,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春妮急道:“常先生怎么还想不通呢?不管怎么说,先避了祸再说啊。以倭国人丧心病狂的德性,他留在这又能有多大用处?”
提到常先生的固执,常文远也头疼:“再看看吧。形势在不断恶化,你们这段时间也注意着些。”
再说下去,好不容易轻松的气氛又要被毁掉。
常文远不喜欢小姑娘脸上的忧郁,他想起先前在伯父那听说的一件事,另起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们学校的学生最近在帮人印宣传单?做得怎样了?”
这件事也是春妮的得意之作,她将宣传单跟金小姐的渊源说了,笑道:“那自然是顶呱呱了。我们接了宣传单可不是乱发,而是有针对人群的。像金小姐,我们就很注意只在各大舞厅散场时发给那些去大舞厅的男士。对街的西餐厅寻我们,我们会做英文版和法文版专门找外国人发,我们的小学生都是街面上讨生意出来。哪里有什么人,他们还不清楚?一般的广告商家可没有我们这样的资源和实力。我们这也是自筹资金,自谋生路,给常先生减轻了负担吧?”
常文远笑了起来,赞许道:“很是。”他好奇地问:“你们先说的那位金小姐。发过这次宣传单后,她的经济状况有改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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