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 166 章(2 / 2)
温蕙怀念道:“从前军堡里,就是这样的。”温夫人?跨上马就能?出门,男人?也好女人?也好,纷纷给她让路。并?没有?什么?严防死守。
只到了江南,女人?被层层包裹住,一?堵堵院墙隔开,唯恐别的男人?多看去一?眼。
她道:“等过完礼,我?去看看。”
那时候名正言顺,旁人?见了她,称一?声“夫人?”就可?以了。不必问?她姓什么?,不必唤她“温姑娘”。
她向霍决求证另一?个事。
“四哥,你跟我?说个实话?。”她问?,“我?的功夫,究竟如何?”
刚才切磋虽然只是短平快,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足以判断高低深浅了。
霍决问?:“你自己不知道?”
“以前在军堡的时候,常有?擂台,我?心里有?数。”温蕙说,“只七八年了,都自己一?个人?练,再没跟人?切磋过了。心里没底了。”
心里没底,便?敢揣着一?柄匕首来了?
霍决问?:“你的枪法呢?可?丢下没?”
犹记得当?年她一?根白蜡杆子,使得虎虎生风,可?俊。
温蕙叹气:“我?就没摸过真的枪,我?只有?一?根白蜡杆子。”
“我?娘怕我?没轻重伤了人?,只许我?以棍练枪。家里开了刃的兵刃是不许我?碰的。”温蕙道,“连我?练刀都给的我?一?柄缺了口的钝刀,还不许我?磨。”
霍决忽然笑了。
温蕙微怔。
霍决道:“我?记得这个事。”
温蕙望着他。
她想起来了,这个事,她写信抱怨过的。
那时候,真是什么?琐琐碎碎啰啰嗦嗦的事情,她都写信给他。有?时候信纸会攒到十张八张的,再一?起发。
纵路途遥远要很久之后才会收到回信,他也一?定会给她回信的。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分明是将他当?作了家人?,当?作哥哥般看待了。
可?他呢,四哥他……很认真、很温柔、很耐心地把她当?作未婚妻在对待。
倘若她那时候年纪不那么?小?,大概他随信寄来的就不会是泥娃娃、九连环,就是胭脂水粉衣裳钗环了。
如果,如果没有?潞王之乱……会怎样呢?
大概不会错过四哥,也不会,遇到陆嘉言。
那样她的人?生,又会怎样的呢?
如果四哥身上未曾遭那一?刀,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常常笑?
过得顺的人?都爱笑的,陆嘉言就爱笑。她以前,也爱笑。什么?时候开始不那么?爱笑了呢?
四哥以前,一?定也是爱笑的人?吧?只他这些年太辛苦,笑不出来。
那日?与他重逢,他一?张脸多么?地冷啊。
从前偶尔听人?提起他,说到他名字,说到他厉害的时候,那些人?也是不自觉地带着悸惧的。
悸惧,又鄙夷。
读书人?,哪里会看得起阉人?呢。哪怕提到他的名字会发抖,也一?样还是又害怕又鄙夷的。
四哥,从许多年前就开始面对这种鄙夷了吧。
在这种鄙夷中?,他努力地往上爬,爬到了足够高的位置,握着让这些鄙夷他的人?提到他就害怕的权势。
可?是他很少笑。
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
温蕙被霍决的笑带动,也微微笑了,又道:“我?只从前在家里,偷偷摸过我?娘那根红缨枪。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我?外祖父给她的。只被她发现了,就要挨揍。”
霍决喜欢听她说青州的事。
因为青州的事,算是他们俩共同的回忆。这“共同”二字,十分珍贵。
温蕙接着道:“我?出阁的时候,只带了我?那根白蜡杆子。那个也丢在陆家了。原不知道是你,要早知道是你,我?就带过来了。”
这就是胡话?了,要早知道是霍决,事情根本就不是现在的这样子了。
但温蕙忽然怔住。
因为她才想起来,她这根白蜡杆子,并?不是当?初带出门的那一?根了。
她的那根呢?
霍决对温蕙过于平静的状态一?直忧心。
因为他最清楚不过,长期的压抑情绪会让人?变成什么?样子。触底反弹的情绪容易反噬。最好,是能?宣泄出来。
他以练武这件事,撬动了温蕙的情绪,仿佛轻轻地划开了一?个口子。
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果然便?泄洪一?样地喷发出来了。
这天?晚上,他睡到半夜被唤醒了。
因他吩咐过,温蕙那里有?什么?异动,都要立刻禀报他的。
霍决披上衣服就去了。
一?路上,婢女跑着追在他身边:“睡的时候还好好的,夜里忽然醒了就开始哭,也不让我?们靠近。”
这婢女以前是上房里贴身伺候霍决的,因为得力,被送去贴身伺候温蕙。
霍决问?:“哭得很厉害吗?”
“嚎啕大哭。”婢女说,“只捂着声音。”
霍决的步伐更快了。
婢女提着裙子气喘吁吁,已?经跟不上。
待到温蕙的院子,屋子里亮着灯。
院里的婢女迎上来,霍决低声问?:“她怎样了?”
婢女低声道:“不哭了,但也不让我?们靠近。”
霍决点点头,走上台阶,推开门进?去了。
走进?正堂明间,穿过次间,进?了内室。
内室里已?经点了蜡烛,但匆忙中?只点了一?根,橙色的光昏昏的。
帐子垂着,隐约有?抽噎的声音。
“月牙儿,是我?。”霍决说着,撩开帐子,走进?了床里。
床里没点灯,更昏暗。
温蕙坐在床上,腿上还盖着被子。抱着腿,脸埋在膝盖的被衾里。
背心一?耸一?耸的。
“月牙儿。”霍决唤她。
“四哥,别这么?叫了。”她道,“我?长大了。”
“好。”霍决道,“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