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 243 章(2 / 2)
老陆管家和这两个儿子跪在了陆夫人的面前。
“嘉言说,过去的就过去了。”陆夫人道,“他让你想清楚,以后怎么办。”
老陆管家是陆老太爷的书童出身,陪着陆老太爷一道读书,并不是没有见识的无?知仆人。
只当他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陆续已经押着“少夫人”的灵柩回余杭来下葬了。
“我们家的规矩,是听当家男人的话,如?今家里,翰林当家。”他伏下身去,“我们听翰林的。”
陆夫人点头,站起来:“走,与我一道去见见族长。”
陆氏如今主持宗族事务的族长,便是京城陆侍郎的父亲。
族长听陆夫人交待了事?情的真?相,只气得胡须都抖动。
献儿媳给阉人!
这是要毁了百年陆氏不成!
“你和嘉言做得对!”老族长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我陆家竟出了这样的不肖子孙!宗族不幸!宗族不幸!”
陆夫人道:“我把他关在了山房里。”
老族长道:“那地方好,让他静心?读书,让他弄明白什么是圣人之道。”
陆夫人道:“还需伯父协助。”
“明白。家里旧人、世仆太多。”老族长道,“别担心?,我给你人!把陆正给我看住了,一步都不许他下山!”
陆正清醒的时候是晚上。
因为他一路都被用汤药控制着,是半睡不醒地给运到余杭来的。弄得他作息不仅完全紊乱,脑子还时常有种不清醒的感觉。
便到了现在,都不敢相信一切是真的。
山房冷清清地,每日里只有送饭送水和倒夜香的人才准进入,还都是他根本不认识的人。不是家里?的仆人。个个俱不同他说一句话,沉默做完事?情就走。
把他看得死死的。
这一晚听到门响,抬眼看到陆夫人亲自来送汤水来了。
陆正一把将手中书册砸过去。
陆夫人躲闪,手中汤水洒出来了。
“老爷别动怒,于身体不好。”她将半盅汤水放在桌上,又道,“都是祖父和父亲留下的藏书,还请老爷珍爱些。”
陆正尖声道:“虞玫!你这恶妇!我休了你!”
陆夫人微笑:“我为婆母侍过疾,我为公爹送过终,你如?何能休我。”
“陆正,别费心?了。”她缓缓坐在了他的对面,拿起一本书,“还是好好一起来读书吧。我实在有太多困惑,要往这圣人书里求个不惑。”
“耐心?点,这可能是一辈子的事?。”
“我和你,就一起读一辈子的书吧。”
天一天天冷下来。
温蕙陆续收到了蕉叶的来信。
给她的信里,她讲了许多风景人物,遇到的事?情,涨了见识也有许多困惑,都在信里?说了,没有吝啬铜板。
给小安的心?里?则说了行程的事?。
在兖州府差点翻船,吃一堑也得长一智。如?今晓得世道并不安全,她两个便不客气的找兖州司事处的头目请求帮助。
因有念安那封信,头目的意思就是派个番子将她们俩送到下一站。
蕉叶倒拒绝了,因也知道番子们都是做正经事?的,并不敢仗着念安和温蕙的势乱来。
人可以贪一点点,但是也不能太贪。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那司事处的番子头目给她们找了个人。是司事处某个番子的弟弟,武艺不错,但他没编制,只偶尔帮司事处跑跑外围的事?,不算是正式的番子。
让他护着蕉叶二人往下一站去。蕉叶付他酬金,也算赚个外快。
头目道:“到了别处,也叫他们这样办。若没有合适的人,也可以帮你们找信得过的商队或者镖行,跟着结队而行,比单独上路安全。”
好的,蕉叶小梳子学到了!
有很?多事?不懂不会不知道,但一路走,一路学嘛。
【只常还有人在我们说话的时候感到惊诧。又不告诉我们我们哪里说错了。真?是头痛。】她们两个在信里?苦恼地说。
“两个傻子。”小安道,“便是跟她们解释,也解释不通的。”
因这两个人被关在齐家院子里?许多年,对世道的认知差了太多了,她们两个衡量世间事物价值的标准都跟常人不一样。
其实小安自己也是这样的人,只是程度不同,且小安清楚知道自己与别人不同在哪里,清楚知道世间认同的正道该是怎样。他会掩藏,会矫饰,会迷惑别人。
便在人世间混得如?鱼得水。
蕉叶和小梳子如?今有了人身安全的保障,一路向南,向着她们心?目中的不夜之城而去。
她们并非直接奔泉州而去,离开兖州府后,经过徐州、淮安府,特特地避开了扬州,去了金陵。
见识过了秦淮河的繁华,她们折道苏州、杭州,在那里停留。因赶上过年,不好赶路,她们在杭州一直盘桓到了年后才出发,继续向南。
淳宁六年的三月里?,春风正明媚的日子。
蕉叶和小梳子走过了许多的地方,见识了许多的景色和人物,听到了许多方言,吃到了许多未曾吃过的食物,终于,到了泉州。
她们在各地写信给温蕙,都是交给各地的监察院司事处。这信是发往京城监察院总院,指名给都督夫人和监察左使念安的,各地司事处都不敢怠慢。
但因为地域的关系,温蕙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淳宁六年的四?月底了。眼瞅着天气热起来,都快到端午了。
温蕙哄着小安裁了几件道袍。
小安从还在长沙襄王府的时候,就跟着霍决做武侍,一直都习惯穿曳撒、贴里这样的衣服。
这种衣服行动非常方便,也好看。小安穿了许多年,日常也以这些款式居多,也有些圆领袍,但不怎么爱穿,总嫌累赘。
道袍这种,小安一直觉得跟他气质南辕北辙。
但温蕙夸他穿一定会好看。小安勉为其难地同意她给他裁了几件。叫温蕙哄着穿上了。
他这么美的人,穿上道袍,丝绦把腰一束,挂上玉佩熏球,让武安伯世子看得移不开眼睛。
这时候,蕉叶抵达泉州之后写的信到了。
温蕙一字一字地认真?看。
蕉叶描绘了泉州的繁华,集市上有太多不认识的商品,蓝眼睛红头发像鬼一样的人走在大街上,巨大的船停泊在港口,海船比她们路上做过的内河客船大太多了,令人震撼。
【值得了。】蕉叶说,【我便是现在死了,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我看过了大海是什么样子。】
【我看过了世界是什么样子。】
温蕙把信纸缓缓折上。
她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透过一封封书信,仿佛踩着蕉叶和小梳子的脚印,随着她们也走过了世界。
随着她们,也生出了翅膀。
“蕙娘?”
她睁开眼,霍决进来了,惊诧莫名地看着她:“怎么了?”
何故唇边有笑,眼中却有水光。
温蕙看着这个男人,把信纸折了又折。
她羡慕向往蕉叶的无?牵无挂无?拘无?束,却做不到。
她是不可能拔脚就走的。
她已经答应了这个人,要陪他一辈子,同生共死。
说过的话,得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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