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淬毒(2 / 2)
伍弥氏嗜甜,这酥酪里放了许多的糖,酥酪茶放在跟前他都闻到了很浓重的甜味,和珅闻不惯,也不想喝伍弥氏给的东西,就将那盖碗推远了些。“阿玛的丧事,夫人打算如何安排?”
做了几十年的中堂大人,和珅实在懒得跟伍弥氏废话,单刀直入主题,“我要去福建将阿玛的灵柩迎回来安葬。”
刚才那大丫鬟进来同伍弥氏回禀和珅的话,伍弥氏听完就有些惊。
福建的事情传回来是密报,邸报走得慢消息还没回来,是福建在常保跟前伺候的人带着消息先回来跟伍弥氏讲的。
伍弥氏的打算里压根就没想要把常保的尸身带回来。
她跟常保之间并无感情。
当初赫舍里氏死后,常保想要续弦。那寻常年纪小的女孩儿家肯定不会直接嫁到府里来做人家的继母。
况且,常保的两个儿子年纪还小,小姑娘也照顾不好,常保的意思,是想要个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再与他这边门第相当就可以。
伍弥氏其实是定过亲的,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还没过门那家少爷就病没了,婚事作罢,人家府里也没有耽误她,说是可以再嫁。
可她这样不出众的人家,再嫁也没有那么容易。
她就怂恿着她阿玛额娘用了些心思,就嫁到了常保附上。
她不在乎要替常保养儿子。就想着要是能好好的同常保过日子也不错。
结果进来以后全不是那么回事。
常保心心念念忘不了赫舍里氏,虽不排斥她,但也没有多爱重她,只是想要她好好养护赫舍里氏的两个儿子,就连他外任走了,也不带着伍弥氏去,而是带着赫舍里氏身边的人去了。
伍弥氏没能得到常保的心,便是有这些尊重也觉得无趣。她倒是会同常保在一处,可在一处这些年里,她也没能拥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伍弥氏的盘算样样落空,心里头越发阴暗,也越发恨常保,就把两面工夫做了个十成十的足,常保在的时候,她装贤妻良母,常保走了,她就仗着孩子小不能反抗,肆意虐待兄弟俩,在府中一手遮天,作威作福。
现在常保死了,再也没有人能管着她了,她又何必要花银子把人带回来呢?府里都是她做主,跟伍弥迩商量,也是让伍弥迩悄悄派人去福建把事办了,她好撒手不管了。
等把常保的事儿解决了,她再想磋磨这两个孩子,还不是凭她的心意么?
伍弥氏想的极好,却万万没料到封锁严密的消息居然真让和珅给知道了。
这么点儿的小孩儿,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就开门见山的给她扛上了。
伍弥氏眯了眯眼睛,抹着豆蔻红的指甲掐进兔毛毡子里,她还真是小瞧了这个孩子。
也不知是府里哪个王/八羔子暗地里通的信,转眼就把消息送过去了。
和珅开口就叫的夫人,伍弥氏气得很,可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伍弥氏淡淡说:“你阿玛的丧事,额娘自会安排。”
“如今府上还需要人照应,山高水远,额娘去不得福建,额娘也不放心你和二哥儿在家。额娘想着,就让你舅舅去一趟福建,将你阿玛寻个好地方安葬了。你还小,受不得路上颠簸之苦,就不必去了。”
和珅叫她夫人,伍弥氏偏要自称额娘。
和珅眼底闪过冷意,伍弥迩算他哪门子的舅舅?何况,人都去了福建了,却不肯把他阿玛带回来,这里头说没有私心都没人信。
“阿玛身上还有一个世职,按规矩,是落在我身上要承袭的。”
“三等轻车都尉,门荫入仕,最少也是大内侍卫。既在大内,就总会有到御前的机会,哪怕不能到御前,将来官职品级也只会擢升,纵然擢升不了,比起夫人,我也是朝廷命官。”
和珅将身上的披风慢慢解开,将披风好好的放在旁边,然后将袖管裤管都挽起来,才坐下缓缓的说,“如今在夫人眼里,我年纪小,可我总是要长大的。十岁,二十岁,三十岁……等我成人了,夫人可还压得住?这个家迟早是我掌管,夫人觉得,我会对你好吗?”
“夫人觉得我会不会记仇,会不会对你打击报复?你膝下无子,孤身一人,丫鬟仆役再多,那都是奴才,能护得住你吗?等你老了,又该是何等模样呢?”
“你看你,将我打成这样,等我掌家,让你老无所依,颠沛流离至死,你看好不好?”
中堂大人执掌朝政几十年,从来待人亲和,连吵架都是心平气和的,绝对不跟你翻脸。
但说出来的话,就跟淬了毒的刀子似的,字字扎心。
小小的少年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可随着他一句一句的话落,伍弥氏却觉周身莫名起了阵阵寒意。
仿佛那未来就在眼前,怕的伍弥氏攥紧了腿上的兔毛毡子,身上冷汗涔涔:“我是你的长辈,你怎能如此说话?!”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说话?”
和珅笑了,“你要是有本事,就早该将我与和琳弄死,那样你才清净。你没本事弄死我,只要我活着,就别怪我想办法弄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