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闲庭(2 / 2)
伍弥氏气得咬牙切齿,这孩子实在是太无赖了。和珅勾了勾唇角:“既弄不死我,那就得听我的。”
“不然,我便去报官。要官府出面作证,看看夫人素日做派,然后官府断案分家。我想,这都已经过不下去了,官府也断没有看着我这个要承袭世职的人死在府里的道理。到时候,我还是会掌家的。至于夫人,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还是方才的话,夫人可以好好想想。这事儿要真是在官府过了明路,夫人的名声也就不好听了,将来也没了再嫁的可能,没人会要个虐待孩子的继母。再者,我同和琳长大了,也不会孝敬夫人,不将夫人弄死,已是我们仁慈了。夫人晚年,娘家嫌弃,凄惨致死,无人送终,这都是能望见的。”
“而我若是出了头,就算我不动手,将来那些讨好我亲近我的人,未必不会对夫人出手。夫人一个人死了没关系,连累家里,连累舅舅一辈子不得翻身,那就不好了。将来你们家的女孩儿,还怎么嫁人呢?”
上辈子伍弥氏把和珅和琳兄弟赶出府后,和珅那会儿是真小,只能自己憋着一口气照顾好和琳充实自己强大自己。
后来出头了,带着和琳另找了住处开了府邸,他也没去找伍弥氏的麻烦。就任由她在府里自生自灭,一辈子也没去管过她。
不过,和珅也没断了跟伍弥迩的来往,倒是偶尔能听到些她的消息。这女人过的不好,好些讨好和珅的人,明里暗里是真的收拾过她,晓得他们兄弟跟伍弥氏翻脸了,就做了这些个讨好的事情。
和珅后来也没让人再去欺负她,后来伍弥氏是潦倒而死,家财也没守住,最后全没了。
这会儿和珅可没那么好的心,他不吃亏,谁也别想再欺负了他与和琳。
伍弥氏气得把兔毛毡子直接丢到地上,站起来就指着和珅的鼻子尖声说:“哥儿这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和珅冷笑,慢条斯理的将袖管和裤管放下来,又重新把披风给系上:“到底是谁更过分呢?”
“一刻钟的时间,夫人考虑一下,我就在外头等着。如果夫人不乐意,那我就去官府了。”
和珅整了整衣裳,冲着姐弟两个淡淡一笑,闲庭信步的出了屋子,站在屋外回廊下看伍弥氏院中草木上落着的残雪。
他可以给伍弥氏和伍弥迩时间讨论,但他们其实压根没得选。
屋里的伍弥氏气得要叫人,却被伍弥迩给拦住了。
“姐姐叫人想做什么,再把他打一回吗?”
伍弥迩让伍弥氏冷静些,“不是我说姐姐,怎么能这样苛待他们呢?”
“家里总盼着姐姐能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如今姐夫没了,这个愿望再不可能实现。姐姐此生的指望就在这两个孩子身上了,结果却闹得这样剑拔弩张的。姐姐下半生,该怎么办?”
伍弥氏恨声道:“什么怎么办?我还非得靠他们吗?这府里上下都是我做主,他能将我怎么样?这后半生,我怎么就过不好了?”
伍弥迩叹气:“姐姐何必执迷不悟?”
“我同姐姐这么说吧,方才那孩子的话都不是戏言。如若他当真将这事儿告到官府去,衙门不会置之不理的。纵使咱们这边有手段,恐怕也难以平息。福建副都统的亲子被如此虐待,这事情闹出去,就算有手段也用不了。”
“再者,他亲生额娘的外祖父那头虽然这几年都不来往了,可到底是亲生的外孙,真要是闹出去了,老人家就算是在福建,只怕这事儿也是不会不管的。那孩子说的几种可能,都不是在吓唬姐姐。”
伍弥氏瞪着眼睛:“照你的意思,那就是要我妥协了?”
“我把掌家之权交出去,他反倒来拿捏我,那我又该怎么办?”
伍弥迩闻言倒笑起来:“姐姐多虑了。那孩子要是真翻脸,何必来这一趟?他话是说的狠,但都是姐姐不配合。若姐姐肯让步,必不至于落到那种境地。如今是姐姐理亏,总得做出些姿态来,否则以后的日子,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看伍弥氏低头不语,伍弥迩不得不下了一剂猛药,“那吴省兰说,和珅在私塾里学的极好,将来是定能考中生员的,便是中举也未可知。这孩子是可造之材,前途不可限量,按他说的,之后承袭了世职,官职能做到哪一步实难定论。若是姐姐还跟他犟着,这日后我们的日子,就都不好过了。姐姐不能只看眼前啊,得想想将来了。”
伍弥迩将和珅送到的那个私塾,里头教书的先生就是吴省兰。那吴省兰的哥哥叫吴省钦。
吴省钦是什么人啊。那是前几年考中了进士的人,是入了万岁爷眼的人,如今是侍读学士陪侍在万岁爷身边的人。吴家兄弟都是饱学之士,学问精深,他们都说和珅好,伍弥迩对此是深信不疑的。
况和珅上课他有去瞧过,比起那些只知道玩乐享受的八旗子弟,和珅这样能做学问的实在是太少了,简直是凤毛麟角。
八旗子弟少有走科举入仕的,多是荫封,就因为这做学问读书上头不行。就说那如今的军机处里,那学问好的全是汉军机,万岁爷倚重的满军机大臣都是在军功上头做文章的,虽然大家都不说,但众臣心里头明白,这军机处里的满军机里,终归还是少了个能领头的做学问的人。
吴省兰私下里悄悄跟他说过,和珅但凡是能中了举人,那就定能入了万岁爷的眼。就算家里没有世职没有荫封,这在八旗里头也是顶呱呱的存在。
伍弥迩是真的不想同未来前途一片光明的和珅交恶,也着实是舍不得毁了这样的好苗子。
如能修复他们与和珅之间的关系,那就更好了。
毕竟,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伍弥氏沉默半晌,口是松了,态度也动摇了,可眼睛里全是嘲讽,还有等着看热闹的不屑,她慢慢坐下来,故作优雅的将兔毛毡子重又盖在腿上,冷笑着说:“我倒是要看看,一个九岁的娃娃,他能怎么掌家。”
等闹了笑话,看他还怎么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