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2 / 2)
在绥女坊也没呆多久,贵女们便开始了去鸷的献美之途。
同行的还有真正的绥女坊的女姬,十车美姬浩浩汤汤一路往北而行。
六女一车,皆披着厚厚的斗篷,车厢四壁被毯子严实封住,而车内仍是寒冷之极,吐气成雾。几女瑟缩得拉紧了襟领。
“这天越来越冷了,我等为何要挑这个时辰入鸷。”一女郎颤着嗓音埋怨,面上被冻出两朵红云。
“鸷族喜寒,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呢。”
“当真?!”有女惊呼。
“是了,听说阜州一年有半年都在下雪,比平兰冷了许多。”
车内众女絮絮叨叨开始谈论起听闻的鸷国风土,越说面上忧色越甚。
平兰氏乃幽蚺血脉,凡是蛇,就没有喜寒的,连带的,这几个贵女也不喜寒冷,或者是不适应寒冷。
稚涼涼虽没有到能忽视寒冷的地步,却也比其余人好受些,灵气蕴养过的身躯,不似凡体薄弱。这些贵女话里语里都是对阜州寒冷的惊惧与嫌弃,她却对阜州十分期待。
她离开万象宗时正是飘雪季节,灵淄峰上日复一日看雪,每当外界落雪时,岁月便是又过了一载。
她极爱雪——大抵可望不可及之爱。
“姜女,你如何一直戴着面纱,畏冷何以至此!”一性格直爽的贵女忽而笑起来,指着稚涼涼道。
“咳,我身子虚弱,在家时便常染风寒,如今这天气,怕得了病,传于姐姐们,遂以面纱相隔。”稚涼涼轻咳一声,煞有其事道。
诸女闻言皆向后仰了许多,恨不得离她百般远,只恨车厢太小,离开不得。
“那你可仔细些,若得病了,便到其他车去!”齐碧提袖在面前甩了甩,似要驱散晦气。
轻轻点了点头,稚涼涼侧头靠着车厢,闭上眼,作出疲态,不欲多言。
实则双手掐诀,吐纳灵力。
她怎知这易容术如此耗费灵力,以她灵海仅能维持三日,三日一过,便需一个晚上的时间补足灵力才能再施展。
若她一人一车倒不妨事,可车上这么多眼睛,她只能时常遮面迷惑他人。
马不停蹄,除了出恭等事,车队少有休整。
直到入了鸷国境内,众人才得已好好沐浴焚香,整理仪容。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片片落于舞榭歌台。
随吏者入鸷王宫,她们与金银珠宝一同被进贡给鸷王。
銮殿上的鸷王戴着侯冠,颊侧干瘪多皱略微下垂,暗红的唇略显刻薄,深陷眼窝的眼睛盯视着前方挺拔的身影,一副阴沉之相。
众人伏地于殿前,只听鸷王低沉道:“寡人久不见初,初近岁为鸷忙于战事,几无享乐,这些美人便赐于初。”
缓缓而语似含关切,声音却不辩喜怒,令人不寒而栗。
下一瞬,一个清冷的声音不急不缓道:“初的后院怕是装不下如此多人,请王上收回成命。”
殿中一阵安寂,使者吏臣皆噤若寒蝉,恨不得连呼吸声也无。
公子初的府宅如何大,再来百人也可尽收囊中,众人皆明白,这是公子初的托词,然无人敢反驳。
僵持许久,鸷王忽而放声而笑,虽已至天命之年,声音仍旧雄浑威严。
“那便她们吧,如此,初儿的殿宇应当能装下了,若还不可,寡人便命人为初儿扩建一番,如何?”
鸷王往最前方的稚涼涼几人身上随意一指,不甚明晰地划过六七人。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极淡一声:“喏。”
这等剑拔弩张的气氛,饶是稚涼涼没有抬头便听出来了,鸷公子如今势大,鸷王俨然已是一个空架子,两人又并非父儿,之间能和睦才怪。
鸷王拼命往鸷公子府上塞人之举,许是知晓鸷公子厌烦女子缠身,故借此膈应他的。
想必此时鸷公子脸上当如吃了苍蝇般难受。
如此想着,稚涼涼偷偷仰起脸,往殿上的那长身玉立的身影瞄了一眼。
这一眼却见那鸷公子,玉冠博带,身佩环玦,面孔隽秀如神。
面色泰然,平静如高山之雪,并未有想象中的愠色。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如此好样貌的郎君,她甚至没想过有男人能长成这样,这可是污秽龌龊至极的男人,怎能生得如此高贵出尘。
不由愕然。
若有所觉,但见那濯濯然的玉面公子扭头朝她看来,下颌线条凌厉,漆黑的眼里透着冷色,目光如刃。
见着是一女子,怔忪之后鸷初便轻飘地移开了视线,如所见是颗尘埃,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带着似曾相识的傲慢。
稚涼涼眉心一跳,那纡尊降贵般的一瞥,几让她产生幻觉,恍然间他化作了悠游的天上鹤,而她是那逃窜的走地鼠,只一眼,便让她觉得羞辱。
鸷公子初,狂妄之辈!
不过......他确实有狂妄的资本,即便相隔数丈,仍旧威势赫赫。
这等如潮般的威压,她只在爹爹身上见到过,莫怪这鸷公子初以旁支之身,得少君之位,又让诸国俯首称臣,这等修为,又有何人阻得了他?
稚涼涼柔柔垂下头,收起方才的恼意,恢复平静淡然的模样,仿佛刚才偷看呆愣住的人不是她,她谨记她所要做的,便是降低存在感,做个不被记挂于心的隐于后院的普通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