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脱身(2 / 2)
他没有起身,就这样俯卧着,像是另外一具冰冷的尸体,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轻声问:“你若有知,让朕也病一次,让朕知道你有多疼。”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日无异,平静而没有太多复杂情绪。他无知无觉地卧在地上,只是手指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朕知道来晚了。”
徐衍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在爱人耳边的低语:“朕这次去皇陵,选好了一处墓址,想要在百年之后让你陪朕葬在这里?。”
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多的话,他的声音越发颤抖,终于在某一瞬间?按耐不住,他嘶吼道:“你在骗朕,润意,你放肆!”
心好像从哪里?空了一块,冷冽刺骨的寒风把他的腔子吹透,明明已经到了夏日,他却冷得浑身颤栗,一滴水落在他面?前的青砖上,越流越多,汇聚在了一起。
那个男人无法遏制地呜咽,像是一头痛苦至极的野兽:“你怎么敢离开?朕!”
他痛彻心扉,痛得几乎蜷缩在一起,空气里?还?漂浮着那女人身上特有的淡香,这味道几乎让他丧失全部理智,徐衍用尽全身力气,手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鲜血淋漓顺着他的手掌滴落。
灯笼上的铁钩子吱吱呀呀地响着,蒙了白色罩子的灯笼穗在风里?摇曳。
这个男人的身上混着血和泪,狼狈极了。
他终于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却又重重地摔倒,他最?后放弃了挣扎,仰躺在地上,在这四壁空空的陋室,他看见墙上挂着的一把琴。
鹤鸣。
记忆再次被勾起,他的眼前朦胧一片。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徐衍把自己?关在润园里?整整三天三夜,侍卫们撞开?了门,才发觉他已经高热至神智不清。他昏昏沉沉地过了近十?天,在第十?一天时把自己?的寝宫搬到了润园。
没人能劝他,劝他的人如今已经不在了。
润意走后,紫禁城的每一处都能勾起他的想念,这座皇城终于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囚禁着他,让他难以自回忆里?抽身,也让他昼夜难以自拔。
他的身体日渐痊愈,意志也一天天的消沉下去。
世间?再也没有那个像云一样暖软,水一样柔旎的女人,思及至此,如鲠在喉,痛入骨髓。
朱红的宫墙,明黄的琉璃瓦,挂朝服的金丝楠木缠枝大?架,熏香的博山炉,冷热适中的香片茶。
徐衍想不通,还?有哪种痛可以和眼下相提并论。
原来最?痛心的,不是得知她不在世间?的那一天。
而是在无数个日夜里?,你会想到:若是她在,该多好。
他得了块水头很?好的玉,若是她在,可以给她做镯子。
江南进贡了一块万字百蝠璋纹的缎子,若是她在,便拿给她裁衣服。
每逢阴雨的日子,若是她在,他可以靠着锦支窗,陪她一起听婆娑的雨声。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现在,关于她的一切,被一把火烧了干净,除了一把琴,再也没有任何回忆给他留下。
徐衍觉得自己?错了,不是润意离不开?她,而是他无法离开?润意。他看似施舍的些许权力,换回的是他全部的生机与渴望。
他一如既往地爱着无边的权力,可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快乐的缘由。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家国天下,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可也正因为如此,他也可以短暂地忘却一切。
乾清宫的灯,常常一亮便是彻夜。
某一天,徐衍批完了折子,他对着进喜,笑着说:“你知道什么是孤家寡人么?朕就是孤家寡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眸色深深,眼角已经开?始有了浅浅的纹路。
进喜不敢答话,只垂着头不言不语。那天,等?徐衍上朝之后,进喜帮他收拾用过的笔墨纸砚,旁边一张素白的宣纸上,写了简短的八个字。
悠悠我思,永与愿违。
进喜咬着下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下线很久,我不喜欢拖着,会尽快安排重聚,后面会慢慢发糖~
小剧场先停一停,等他们重逢之后再继续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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