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风(1 / 2)
阮蔓没想到,家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上一次见到阮辉,还是在前年过年那会儿。太久不见,她都快忘记父亲的模样了。
“蔓蔓回来啦。”阮辉听到开门声,就站起了身。
毕竟不是自己家,怎么来说都有点拘束。自从离婚后,这还是他们一家三口?第一次出?现在同一个空间里。
以前在家,夫妻两人总是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阮蔓知道,如果不是发生这事?,阮辉是不会撇下他的新家庭跑这么大老远来看?她的。但?同时她也非常清楚,比起和何曼君沟通她更愿意和阮辉交流。
她的大部分童年时光其实都是父亲陪着度过的。
所?以在得知阮辉主动放弃了她的抚养权时,她不能说埋怨,只?能说失望。
何曼君进了里屋,客厅里只?剩阮辉和阮蔓。
阮辉搓了搓手?沿着床边坐下,岁月没让他中年发福,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他身上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像是从律所?急匆匆赶到桥城来的。
阮蔓在靠近门口?的桌子旁,随手?抽了一把椅子坐下。
父女?俩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阮辉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他又?起身,抽出?桌边的另一把椅子,坐到了阮蔓的旁边。
他试图用这种方?法来缩短他和女?儿的距离。
眼前的女?儿好像前不久还是一个奶娃娃,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在何曼君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这件事?时,虽然?他也吃了一惊,但?他更惊讶的是,在不知不觉中,阮蔓已经到了会喜欢上一个人的年龄了。
这几年的时光,他甚至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她。
是阮辉先开的口?。
“蔓蔓,爸爸听妈妈说了那个男孩的事?,也知道他为你?做了很多事?..”
“爸爸,你?也要说早恋影响成绩那种话吗?”阮蔓侧着头看?了阮辉一眼,继而又?那头扭了回去。
她坐着的那个位置正好对?着客厅的窗户,窗户外槐树的枝条上已经开始冒出?了绿色的芽尖。
她的脑海中像放电影似的突然?闪回了很多片段,好像就在昨天她才刚刚把箱子拎上三楼,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眼望到的就是窗外的这棵槐树,那似有若无的花香还在鼻间飘荡。
又?是在生日的那个夜晚,她透过槐树叶的缝隙,看?到了站在对?面等她下去的孟野。
少年的身影散漫,隐在那黑夜中。
是阮辉的声音把她从那些片段中拉了出?来。
“爸爸觉得,早恋这个词本身就是错的。”阮辉因为常年帮别人打官司,所?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感?觉到非常有力量。
阮蔓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但?却并不看?他。
“世界上的每一种感?情不分年龄的大小,都应该被尊重。其实你?们这个年龄的感?情是最美好的,单纯清澈。你?和那个男孩没错,喜欢也没错,爸爸知道你?是一个认定了一件事?就会坚持下去的孩子,爸爸妈妈的出?发点都是一样的,希望能把你?们的这份喜欢给引导到一个正确的道路上。但?是爸爸想问你?,他能做到吗?”
“我不了解他,所?以我不评判他。蔓蔓,你?在心里衡量一下,你?能不能确定你?在等他变好的同时他真的会如同你?所?期待的那样变好。”
阮辉一直都不太赞同何曼君的教育方?法,当年两人就为教育孩子这事?产生了诸多分歧。如果不是因为她和阮蔓无果,她也不会把他搬来。
“爸爸和妈妈是在大学认识的,那会儿你?妈妈也才十九岁,那个年龄也还是很美好的。我们大一就在一块儿了,在一起四年。毕业就结婚,婚姻生活八年,总共十二年的时间。我们还有了一个可爱的你?,可是你?看?,时间会打败很多东西的。”
阮蔓终于把视线从窗户移到了阮辉的脸上。
这大概是今天第一个和她说,喜欢谁不是一件错事?的人。无论是何曼君,还是办公室里的每一个老师,一听到喜欢两个字就开始如临大敌,就像这个年龄喜欢上谁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得立马把这份喜欢斩草除根。
她的眼神有些木讷,眼睛里没一点生气。
“爸爸,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在二中,经历过的那件事?。所?有人都说我错了,错在不该多管闲事?,错在不该见死不救。只?有孟野说,他觉得我没错,但?他希望我以后能自私一点,因为他只?希望看?见我好。”
“我的名字也是你?的姓加上妈妈名字中间的曼字来的对?吧。”阮蔓漠然?的说,“你?们给我取名字的时候也都很爱我,很爱这个家庭对?吧。”
“但?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很不喜欢我的名字,阮蔓阮蔓,脾气又?软性子又?慢。我真的很讨厌这个名字,特?别是你?们离婚之后。”
她的嗓子经过昨晚的嘶吼,今早的辩驳,已经有些嘶哑。
“但?是..后来孟野让我读诗经,我读到了那句,野有蔓草。”阮蔓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我突然?就不讨厌我的名字了,那是十八年以来,我第一次喜欢自己的名字。”
“因为孟野,我才真的成为了阮蔓。”
“所?以,我确定。”
“我非常确定。”
阮辉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
不知道那晚阮辉和何曼君聊了些什么,阮蔓没去听,她只?是机械地把作业拿出?来,铺在桌上写。
写完了学校布置的作业,她又?做试卷,做竞赛题。
一样接着一样,她丝毫没感?觉到疲倦。
最终阮辉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让何曼君打消了给阮蔓转学的想法。
“最后一年的时间了,就不要再把蔓蔓折腾来折腾去了。”
这是阮蔓唯一听到的一句话。
何曼君当天晚上就决定把能推的工作都推掉,最后一年多的时间她要陪着阮蔓一起。美其名曰是要陪孩子度过最关键的一年,实则就是对?她的不放心,要让阮蔓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里,变相的监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