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2)
照仙楼中,留着白胡子的说书人一拍惊堂木:“你们猜怎么着?那左相竟是唤了叶伶人,下台亲自陪他喝酒不?说,散场时更是询问他要不?要去丞相府?叙!”
下方的众人齐刷刷起哄。
虽说不?符合主流,但这京城就那么点大,有什么事传来传去,总能传到不该听的人耳中,而结局也大多是心照不宣。
比如这朝中某些权贵独特的爱好。
而左相算是一个。
不?久前?左相为应酬随着官员来了这照仙楼听了?曲,最终和官员的谈话拢没拢不知道,但叶怜却是实实在在被他灌了满坛女儿红,从头到尾眼神都没离开?刻。
平心而论,叶怜男生女相,生得柔弱秀气,其实非常符合那些整日整日面对朝中暗潮涌动身心俱疲的官员们的喜好。加上性子好又会做人,被那些贵人看上其实也不?奇怪。
不?过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人对他发出过邀请。只是他自己拒绝了。
而他又是戏班扛把子?和照仙楼的招牌人物,有照仙楼保着,别人虽然没脸,但也不?至于因为一个戏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太掉份。
因此,当叶怜前?往丞相府拜访左忭忱时,众人着实好一阵讶异:
“这叶先生为何要去相府?他不?是从来都不屑与人为伍吗?”
“依我看,他那哪里是清高,根本就是拜金。别人没钱没权他自然嫌弃,而如今左相这些都有,若真能进去,下辈子?都能吃喝不?愁,这不?比给人唱戏舒服得多?他傻了才会拒绝!”
“啧啧,要是真能过上不?用出力便坐吃山空的日子,我也愿意啊!”
“不?能吧,叶先生当浣花班头牌都当了快十年了,难道赚的钱还不?够他花么?何至于去折辱自己?”
“谁能说得好,没准儿是被威胁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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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要钱。”叶怜道,“当?个戏子得来的钱不够我花。”
时倦坐在照仙楼雅间里,“哦”了?声。
叶怜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时倦安静地望着他。
他没想多说什么,可叶怜却主动说了起来:“是,他们猜的都是对的。我从进戏班第?天就想着未来能进入高门大户,之前?那些官员们我没答应,只是我想提高自己的价值,当然,还有他们也的确没达到我的预期。”
叶怜勾了勾唇:“是不是很无耻?”
时倦:“还好。”
叶怜却嗤笑?声。
他抱着胳膊靠在窗边,讽刺地笑道:“你自然能说我不?要脸,因为你傍上的,可是当今圣上!你以为你比我高贵?还不??样都是热情消退后的附属品,甚至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
时倦听到他话中咬牙切齿的恨意,有点莫名地看着他:“你有多喜欢钱?”
叶怜仰着下巴:“和你有关系?”
说实话,这世上拜金的人不少,可这样的人大多心思敏感,?般不会主动说起自己的什么想法。
可叶怜分明三年前还能熟练地游走在各个听戏的客人之间,如今?如丞相府,却像是脱去了束缚,毫不留情地将势利写在自己的脸上。
叶怜是喜欢钱,可比起这个,他更喜欢的是权。
他同样是被当年善心大发的班主捡回戏班的。
但和时倦不同,他是真正的孤儿,不?知来处,不?知归途,以天地为被,独自在这京城里挣扎着长大。
大夏繁华,?个人有手有脚,想要饿死其实也不?大容易。
他当过街头蓬头垢面的乞儿,抢过野狗的口粮,偷过行人的钱袋。
稍微大?点,他也当过大户人家的奴,当过工地上的苦力,用一整天的劳累,换来还不?够买一顿饭的铜钱。
从这?处到那一处,他每到一个地方,却又总是待不?长久。
因为他太小了。
小孩和大人比,正常人都愿意选择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来帮自己干活儿,而不?是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孤儿。
十三岁那年,他再?次被帮工赶出工坊,他哭着求对方不要赶他走,因为他就指望着这?天的分钱。可因为长时间不曾好好进食,他的哭闹也没什么威慑力,甚至连工坊里?面的人都听不清。
反抗毫无效果?,他到底还是被关在门外。
他在工坊后面的垃圾堆里?扒拉出前几日藏起来的半个馍,蹲在草丛里?,小心翼翼地啃着面皮。
放了几天,馍早已冷得透彻,发馊发酸不说,还隐隐透着灰白色,味道着实好不到哪去。
却在这时,原本已经禁闭的大门蓦然被拉开?。
接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大门口,车子里?走下来一个看穿着便知晓非富即贵的人。
原本气势汹汹的帮工点头哈腰地迎出来,?脸的谄媚,领着来人进?去了。
十三岁的男孩子?满身是灰地蹲在草丛里?,舌尖被那馍的味道?刺激,忽然喉咙?酸,接着“啪嗒啪嗒”掉下泪来。
明明都是人。
可凭什么他就要吃了上顿没下顿,整天在肮脏泥泞里?摸爬滚打,而有的人却可以锦衣玉食,行人争相开道?
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感情最纯粹和浓烈的时候。
他想要钱。
他想要被捧着。
他想要做那人上人。
而丞相是如今朝中除了圣上,权势最大之人。
那个嚼舌根的说的没错,若能进丞相府,下辈子?都能吃喝不?愁,他是傻了才会拒绝。
时倦曾经对系统说:叶怜?直想要的东西被他拿到了,因为在丞相寿宴上他抚的那一曲吸引了当朝太子的注意。
那是叶怜渴望了半辈子?的脚踏板,只要踩上去就能拥有?切,却始终触碰不?到。
可现在,那块镶金的踏板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拥有。
他嫉妒,仇恨,讽刺又阴阳怪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他那畸形又扭曲的不?平衡在作祟。
“我是贱,连名字都带着可怜,可那又如何?左忭忱不还是敲锣打鼓将我迎进了丞相府大门?”叶怜冷笑:“圣上需延续国脉,注定要充实后宫,你也只能做做凤凰梦了。”
时倦没有回应对方的讽刺,只是道:“我要是不知道你过去如何,会?直以为你的名字里?的怜是‘怜惜’的‘怜’。”
是珍惜爱护的意思。
叶怜蓦然狠狠?怔。
“你的经历是可怜,可人未必低贱。”时倦看着他的眼睛,语调如古井平静无波,“你从六年前?记着我到现在,就不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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