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狐媚子21(1 / 2)
金钱开路,棠越他们顺利找到了一间客栈落脚。
安顿好没多?久,棠三月慢慢悠悠地转醒,醒来之后?,盯着棠越一句话也不说。
棠越心知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转头对百里泓道:“少侠,能麻烦你去跟掌柜说一声,让他做几道小菜送上来吗?三月身子虚,鱼汤营养丰富,不油腻,容易消化,能有鱼汤是最好的。”
百里泓没有意识到这是棠越支开他的借口,很听话地去找客栈掌柜,说要?麻烦他做几道菜。
哪知道掌柜一脸的为难:“客官,别说鱼汤了,有根青菜都算不错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现在?外头闹蛇妖,谁敢出门?买菜卖菜?我们自己都靠存粮撑着,每天只敢吃两三个大馒头。哎——蛇妖再不捉住,我们都要?吃土了!”
百里泓皱着眉头想?了想?,没人出门?卖菜,他就一家家敲上门?买菜吧。走出客栈没多?久,百里泓忽地一敲脑门?,他没钱。他的钱都给?了蓝家镇的断指汉子,身上是一文钱都没有,一路上的花费都是棠越出的。
百里泓不好意思回头找棠越要?钱,取下背上的百里剑,毫不犹豫地扣下剑鞘上的一颗红宝石,拿去跟客栈老板换银子。
“这……这得值多?少钱啊!”客栈老板吞了吞口水,眼睛都直了。盯了宝石好半晌,客栈老板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宝石还给?了百里泓,肉痛道:“客官,你的宝石太?贵重?了,我们小店换不起,卖了店也换不起。”
“无妨,能换多?少换多?少,剩下的……”百里泓想?了想?,道:“以后?你每天做点馒头,送给?街上的乞丐吧。”
棠越知道凶徒作?乱,季城百姓人心惶惶,市场萧条,客栈不可能有新鲜的肉菜,所以故意说要?鱼汤。以百里泓对棠三月的关心,就算让他跑一个时辰到城外捉条鱼回来熬汤他也愿意。
从窗户看到百里泓的身影远去,棠越回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喝了一口,对坐在?床上的棠三月道:“你有话想?问我?”
棠三月望着气定神?闲的棠越,迟疑道:“我……我都看见了。百里去捉凶手的时候,我看见你跟肖伯清说话了。肖伯清偷袭百里,是你指使的吧?”
时间倒回到昨夜子时。
百里泓循着笛声捉拿凶手,棠三月一马当先?挡在?蜘蛛潮前,守卫们三五成阵守在?门?前窗边,肖夫人抱着肖林躲在?桌下瑟瑟发抖,肖伯清颓然地靠坐在?柱子下,束手待毙。
棠越望了望,所有人都有事忙,没人有余力注意其他。棠越脚步轻巧走到肖伯清身边,俯身在?肖伯清耳边轻声说出几句话——
“你把所有注都押在?百里泓身上,以为他会放过你?可笑。如?果他知道这佛像后?藏着什么?,第一个要?杀你的就是他。”
肖伯清眼睛蓦地睁大,犹如?见到厉鬼般惊恐愕然地盯着棠越,“你、你怎么?知道?!”
“很难猜吗?指甲上的青紫,身上浓郁到作?呕的檀香,大佛堂外巴掌大的蜘蛛,佛堂内莫名短的两丈……肖伯清,你的破绽太?多?了。”
第一次见面,棠越就发现肖伯清指甲发青发紫,肖伯清解释说是被织染坊的染料染的,但染料染的怎么?可能那么?均匀,十指皆有。照棠越看,这更像是长期接触毒药,身体被毒药潜移默化地侵蚀,反应在?指甲之上。
肖伯清身上的檀香味重?得几乎令人作?呕,正常礼佛不可能染上这么?重?的檀香味,所以他身上的檀香是刻意熏染去掩盖其他味道的,例如?,炼蛊的药味。
棠三月说在?大佛堂外看到巴掌大的蜘蛛,这话引起了棠越的注意,脱离队伍单独调查时,棠越去了肖家旧宅查看。肖家旧宅八年间转手了好几道,几任主?人不是被可怕的大虫子蜇伤,就是住久了身体越发虚弱,主?人怀疑是宅子有问题,于是将宅子脱手。慢慢的,肖家旧宅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凶宅,没人敢靠近,更没人敢接手。棠越从肖家旧宅找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虫豸——手掌大的蜘蛛,手臂长的蜈蚣,散发着恶臭的鲜艳飞蛾……这些都不是自然孕育出来的正常虫豸,而是被人特意豢养出来的。棠越怀疑它们是阿舍留下的残蛊,或者?是吃了残毒的变异产物。
此外,棠越还去了趟衙门?,查看了一下近些年来的人命档案,发现十六年来织造行业意外身亡的人数高得异常,再药翻几个当官的,吐真剂灌下去,顺利从他们口中得到部分真相。
综上所述,棠越合理推测,肖伯清偷学蛊术,为谋私利,害人性命。而炼蛊之地,就在?这大佛堂之中。
肖伯清眼神?剧烈变化着,隐隐有杀气在?眼中激荡着,袖子下的手指不断颤抖伸张蜷缩着,似乎在?挣扎着。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但……众目睽睽,杀了他自己不就暴露了?可不杀他,百里泓知道一切也不会放过自己!
棠越看出了肖伯清的杀意,轻蔑一笑:“你想?杀人灭口?用?你袖子中的小家伙?可它听你的吗?”
肖伯清不信邪地动动手指,平时如?臂使指的小青蛇却?像听不懂他的命令般,缩在?他袖中瑟瑟发抖,催得急了,还隐隐有反噬的迹象!肖伯清脸色大变:“你、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一个想?帮你的人。”
对于棠越的话肖伯清半点不信,若不是棠越寻根究底穷追猛打,自己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可恶,他算准了凌虚派的人个个天真重?感情,容易轻信他人、被人糊弄,这才写信回山求助。没想?到百里泓竟然还带了棠越这个来历不明的煞星,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如?今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蜘蛛退了!”
肖伯清听到了守卫们的惊喜的欢呼声,这声音就像催命符,催得他额头冷汗涔涔,蜘蛛退了,说明百里泓赢了,百里泓回来了,自己的死期也不远了!
棠越凑上前,在?肖伯清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肖伯清,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肖伯清目光凝住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对,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到百里泓知道一切后?反目成仇,还不如?自己抢先?下手,自保为上!
棠三月无意间回头,正好撞见棠肖二人对话,棠越起身时,肖伯清脸上的狰狞与杀意棠三月看得一清二楚。那时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安的预感,她担心肖伯清会狗急跳墙,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肖伯清身上,这才能发现肖伯清暗算百里泓的小动作?,及时救下百里泓。
她中了蛇蛊,身体陷入昏迷,但意识却?还能感觉到外界变化,她听到了百里泓咬牙切齿地说出肖伯清的罪行,瞬间,棠三月猜到了一切。
只是她不明白,棠越为什么?要?这么?做?百里泓哪里碍着她了吗?
棠越问道:“如?果我说,百里泓和我之间只能活一个,你帮谁?”
棠三月瞬间苍白了面容,眉间骤然紧蹙,挣扎不定。
空气冻结般,气氛压抑得可怕。
停顿了好一会,棠越又说:“开玩笑的。百里泓是个好人,我没想?杀他。”
棠三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想?救人。”
“救人?救谁?”不等棠越回答,棠三月自己想?到了答案:“那两个乞丐,你想?救他们?”
棠越微微点点头,“没错。我来季城要?找的就是他们,自然不能让百里泓把他们给?杀了。”棠越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缓缓道:“我没有跟你说过我的身世?,但你应该也猜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五毒教的人,不,应该说,你的爹或者?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背叛了五毒教。”
“因为爱情。我娘是五毒教的人,后?来她喜欢上一个中原人……”棠越语调平淡,无喜无悲,像在?说别人的故事般,将胡媚的遭遇隐去姓名平平淡淡地说给?棠三月听。
棠三月却?听得浑身发抖,听到棠越说起挂在?床头的断肠时,棠三月又气又怒又心疼,“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棠越轻轻拍了拍棠三月的手,平静无比地接着说了下去。
“我慢慢长大了,长得很漂亮,长姐对我的脸很有敌意,数次下手想?要?毁了我的容,可惜没成功。后?来,我遇到了长姐的未婚夫……”
初遇、疫病、禁闭、订亲、媚/药、纳妾、交易、逃跑……
棠三月只觉得像是钝刀割肉般,疼痛连绵不绝。
她总以为自己是最可怜的,但如?今才知道,眼前之人的遭遇比她可怜一百倍!虽然她被亲爹卖入青楼,可是青楼老鸨看中她的脸,认为奇货可居,除了暗牢折磨外,再没让她受过一点苦。
可胡媚呢?最亲近的人想?要?置她于死地,存于家中却?无立锥之地,放眼望去举目皆敌,孤身作?战无一人可信。她要?有多?强大的内心才能坚强地活下来?她得多?处心积虑才能逃出那个虎穴龙潭?若换做是自己,恐怕没等长大,就已经被折磨死了吧?
棠越轻声说:“我只想?回家。胡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苗疆。可是我找不到路,我只能找人带我回家。所以,我要?搅混水,放他们离开,他们是我回家唯一的希望,三月,你明白吗?”
“嗯嗯嗯……我明白,我都明白!”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棠三月猛地一头扎进棠越怀中,拼命点着头。棠三月心中无比后?悔,自己怎么?能去怀疑棠越?她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自己怎能去撕开她的伤口?那些过往,她听着都觉得浑身发寒,当年她才多?大,是怎么?挨过来的?
“我帮你!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只要?棠越一句话,她什么?都帮!
棠越脸上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笑容很浅,但却?很真实。“暗牢很可怕,可我觉得很幸运,因为我遇见了你。”
棠越温柔地摸着棠三月的头,你知道吗,胡媚曾经以为暗牢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是她这一辈子中最为黑暗、最为血腥、最为难熬和痛苦的过往,可是走完那短暂的一生,胡媚才发现,原来那段时光,恰恰是她一生之中最为光明和温暖的回忆——唯一的光明和温暖。
棠越从来都是从容淡定,好像天塌下来都有她顶着的强悍无畏,明明棠三月比她还大几个月,可是在?棠越面前,棠三月却?更像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妹妹。如?今,强大的棠越平静无比地掀开自己看似华美的长袍,露出一身腐烂的伤疤。
棠三月听着棠越带着淡淡暖意的话,她感觉像是有一把朝天椒籽堵在?嗓子眼儿,又鲠又呛,浑身难受,好想?开口说点什么?,可一张嘴就被呛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棠三月默默抱紧了棠越,能遇见她,也是她一生之幸!
恨意慢慢爬满她的眼睛:胡家!若让她查到是哪一个胡家,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百里泓挨家挨户地敲门?买菜,有人当做没听到敲门?声,有人开门?听完骂他神?经病,百里泓费了好大功夫才买到两把蔫嗒嗒的青菜,可是鱼就难了,要?吃只能去城外河边捉。百里泓二话不说,运气轻身就往城外跑。
一个半时辰后?,百里泓左手捉着一大把野菜,右手提着两条活蹦乱跳的河鱼,腰上还挂着两只肥兔子,一身灰尘臭汗地站在?站在?客栈门?前,抬头看到二楼上房窗户边上懒懒靠着棠越,百里泓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棠兄!三月的鱼来了!”
肖伯清的蛇蛊毒性猛烈,棠三月虽然及时服用?了解毒的丹药,但余毒仍够棠三月喝一壶的。棠三月余毒未清,手脚酸麻无力,连双筷子都拿不起来,吃饭喝水走路都得靠人帮助。
起初是棠越喂棠三月吃饭的,但百里泓在?一旁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棠兄,你喂得太?快了,三月嘴里的都还没咽下去。”
“棠兄,三月不喜欢吃辣的,你别夹辣椒。”
“棠兄,三月从不吃韭菜,闻到韭菜味就皱眉头。”
“棠兄,菜太?咸了,你喂三月喝口汤啊!”
“小心烫!你吹吹!”
……
棠越重?重?放下碗筷,斜眼看百里泓,“要?不你来?”
百里泓就等着这句话了,立马拿过碗筷,笨拙却?耐心地喂棠三月吃起饭来,棠三月双颊泛红,羞涩不已,偶尔两人目光相撞,空气像点燃炭炉般,气温缓缓上升。
“哥,你不吃饭了吗?”
“吃饱了,我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吃饭的活百里泓抢过去了,穿衣的活他也想?抢。
当看到棠越拿着新换洗的衣服进入棠三月的房间,说要?帮她换衣服的时候,百里泓差点没跳起来!
“你,你怎能帮她换衣服呢?!”
棠越好整以暇道:“怎么?不能?”
棠三月亦是一脸疑惑地望着百里泓。
百里泓结结巴巴道:“虽然说你们有血缘关系,但你你你是男子,七岁不同席,怎么?能帮三月换、换衣服?”
棠三月这才恍然,棠越如?今还顶着病弱书生的壳子,百里泓还不知道棠越是女儿身呢!对了,自己脸上的易容也还在?,脸色蜡黄蜡黄的,跟土一样,难看死了。要?不让棠越把药水卸了?
棠越笑问:“不让我换,难不成让你换?”
轰的一声,百里泓脸红得像火炭,眼神?飘忽着,不知该落到哪个地方。棠三月亦是面红耳赤,羞得说不出话来。
棠越装模作?样道:“不妥不妥,男女有别嘛!要?不然就让三月委屈委屈,这一个月不洗澡不换衣服得了。”
百里泓立马否定:“不行!”三月那么?爱干净的人,野外赶路遇到河流总要?停下梳妆清洁一番,一个月不洗澡不换衣服,可不得难受坏她!
百里泓道:“我去请客栈老板娘给?三月换衣服。”
棠越笑眯眯道:“客栈老板娘兼职厨娘,你确定要?她的一双手来帮三月换衣服?”
客栈老板娘是个笑容可掬的胖大妈,做惯了粗活累活,一双手如?粗壮的老树根,粗糙、有力、干裂。想?到这双手要?帮棠三月换衣服,百里泓有些心疼,三月皮肤那么?娇嫩,麻布擦过都会有道道红痕,更何况是这样一双手呢?
百里泓连连摇头,“我找老板他女儿。”客栈老板夫妇很疼爱他们的女儿,从不让她做粗活,一双手保养得跟大家小姐似的。
“那个姑娘十指不沾阳春水,洗个碗都能把碗给?砸了,让她单独给?三月换衣服,还不得把人摔碎了?”
百里泓一听也是,老板女儿一看就是不会伺候人的。
棠三月弱弱说道:“我没有那么?娇贵的……”让老板娘帮忙就行。棠三月剩下的半截话被棠越瞪一眼给?瞪回去。
“其实吧,我有一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少侠你愿不愿意。”
百里泓没等棠越说清楚直接答应下来:“什么?办法?我都愿意!”
棠越笑眯眯看着百里泓,就像在?看一只落入陷阱的小羊羔:“你看啊,整个客栈,就你我最关心三月,其他人都是陌生人,收钱办事,难免会有疏漏,对不对?”百里泓极为赞同地点点头,棠越接着说:“你我不能帮三月,是因为男女有别,但除了男女有别,还有个词叫夫妻一体,少侠,你若跟三月订亲,一切问题不都迎刃而解了?”棠越笑眯眯地露出了狐狸尾巴,“少侠,你可愿娶三月为妻?”
“我愿意!”答得迅捷无比、干脆利落,且掷地有声。
从前他懵懵懂懂,不识情爱,可大佛堂那一夜,三月舍身为他当下偷袭,生死不知地躺在?他怀中,那一刻他的心痛得像是要?裂开了!这些日子来,三月遇难的情形在?他脑海中如?噩梦般挥之不去,每每能将他吓出一身冷汗。后?怕、焦虑、惶恐……种种情绪在?心头缭绕不去,只有见到三月,只有待在?她身边,他的心才能稍稍安定下来。
他恍然大悟,原来在?不知什么?时候,三月已经悄悄住进他的心里,如?空气般,无处不在?,却?不可或缺。他无法再离开三月了。这辈子他认定三月,非她不娶!
他本来就想?找机会跟棠兄提一提亲事,没想?到棠兄先?开了口,这可把他给?乐坏了!
“三月,嫁给?我好不好?”百里泓大着胆子去握三月的手,一双眼睛亮如?星辰,带着说不出的憧憬与期待。
娇羞的红霞弥漫上棠三月的脸,正当棠越和百里泓都以为她会答应的时候,棠三月不知想?到什么?,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苍白和惶恐。
她挣脱百里泓的手,扭过头去,看着床内素面床帐,艰难却?清晰地吐露两个字:“不好。”
百里泓懵了,“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不喜欢。”
百里泓急切道:“你撒谎!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要?不然你怎么?会为我挡刀?”
“换了哥,我也一样会挡上去。你是我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百里泓怔忪地望着棠三月,无措而彷徨,像一只好不容易找到自己主?人,却?被主?人狠狠推开的金毛犬,用?那可怜又祈求的目光看着主?人,希望下一瞬间,主?人能回头看一看它,对它露出一个笑容,对它张开手,对它说刚才都在?逗它的。
他的目光足以让所有关心他的人都为之动容怜悯,可是,棠三月没看到。她将脸扭到了床里侧,双唇抿成一条僵硬发白的线条,棉被下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不能回头,不能看他,不能关心他,不能给?他哪怕一丁点的回应。
情况不对。
棠越皱起眉头,推了推百里泓道:“你先?出去,三月该施针了。”
百里泓被棠越推出门?外,失魂落魄地来到楼下大堂,一屁股颓然坐下,双目毫无焦距地看着满堂的桌椅,却?什么?也看不进眼里——三月……她应该是喜欢他的啊!为什么?要?说谎?
等到百里泓的脚步声远去,棠越轻手轻脚地坐到棠三月床边,棠三月再也忍不住,反身一把抱住棠越,无声地痛哭起来——
她喜欢百里泓,很喜欢很喜欢,当他说愿意的时候,她的心高兴得要?跳出来了!可是她不能嫁给?百里,她是一个妓/女啊!
醉芳楼一直是棠三月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她已经改了名字,易了容貌,但是她内心一直隐隐自卑着,平时没有多?大感觉,但面对唾手可得的幸福的时候,她却?退缩了,害怕了。她觉得自己一个脏了的人,配不上出身名门?的百里泓,她怕百里泓得知一切后?嫌弃她,更怕自己的出身有朝一日曝光后?会连累百里泓。
她不想?受伤,更不想?伤害百里泓,所以她宁可违心地推开百里泓。
不近,不痛,不爱,不伤。
棠越苦劝棠三月无果,心知心病还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棠三月的系铃人不是她,而是百里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