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永远的奥古斯都6(1 / 2)
提洛双膝撞地,匍匐于床边,不敢抬头。
“你刚刚喂了盖乌斯什么东西?”利维娅放柔语气,戴上微笑的假面。
三个晕倒的医生令她不敢放松警惕。
她担心小奴隶暴起伤人,浑身宛如弓弦般紧绷,向后缓缓退了一步。
“这是一种草药。”提洛将额头紧紧贴在马赛克砖面上,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看上去格外老实。
“我并非在责怪你,也没有要惩罚你的意思,”她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用余光寻找可以防身的家具,“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砸晕医生,再给我弟弟喂草药?”
左手边正好立着红精陶瓶,如果提洛向自己冲过来,她就拿这玩意往他脑袋上砸。
“我想救主人的命,”小奴隶的声音真诚无比,“可医生若看到这种草药,会认为我在谋杀主人。”
“谋害主人的奴隶死无全尸,你母亲也会被扔下塔佩安悬崖,”利维娅用最轻柔的语气说起最可怕的威胁,接着,她话音一转,“可我相信你的忠心,知道你不敢伤害盖乌斯。”
“所以,你到底给他喂了什么?”
“阿特洛波斯。”
“阿特洛波斯?”她重复了一遍。
“是,这种草药名叫阿特洛波斯,”提洛将残碎的植物放在掌心,高高举起递给女孩,“我将它的根与叶碾碎成泥,用勺子喂给了您的弟弟。”
“命运女□□字?”利维娅用手指捻起这株不完整的草。
它的叶片几乎被揪光,根部也断了,只剩下三四颗深紫色的圆果。
“为什么怕被医生看到?难道,阿特洛波斯会剪断谁的生命之线?”
“事实上,它有一定毒性,我担心有医生认识这种植物,不允许我喂给主人。”
提洛犹豫了许久,看了眼不省人事的盖乌斯,一咬牙说出了实情。
“毒与药,区别也许只在于剂量?”利维娅问。
她几步来到床前,凝视着弟弟苍白如纸的面庞,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他醒来。
这时,希拉来了。阿尔菲迪亚一醒,便命令她去照顾盖乌斯。
女奴站在门口,见儿子匍匐在地,以为他犯了错,连忙上前几步,也跪了下去。
“希拉,帮我把梳妆台上的手帕拿来,连着里面裹着的食物一起。”
说罢,利维娅朝她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先退出去。
“没错,毒物只要适量,也能救命。”见母亲离开,小奴隶开口答道。
可怀疑如同棉絮,始终堵在她心头。
“你为何知道盖乌斯中了什么毒?又怎么知道‘阿特洛波斯’可以救他命?”
“我母亲跟我讲过,她从前误食过一种毒蕈,中毒后的反应与主人相同。”
“那时候,她试遍所有药都没有作用,没想到阴差阳错靠阿特洛波斯这种毒草救了命。”
利维娅扯下所有深紫色圆果,将它们拢进手心:“那它的果子也有毒吗?”
提洛张开嘴,犹豫了几秒,话语滑到唇边,刚要脱口而出,又被他咽了回去。
“不说,你就把果子吞下去。”见到对方的反应,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果实有......剧毒。”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还算诚实,”女孩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望向对方水绿色的眼睛,“盖乌斯中毒是刚刚的事,你从哪里这么快找来这种草?”
“花......花园里正好就有......”
“是吗?我马上就安排人去花园里找。”
“这是最后一株。”提洛神情越来越慌乱,手指忍不住扣起地砖,指甲面白得就像他的脸。
“最后一株?很好,即使你在撒谎,我也没办法证明你说的是假话。”
“毒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手里有这种毒草,只是因为......只是因为......我......”
“我要知道真相。”
对方气势越弱,利维娅的态度就越强硬。
“你在食物里放毒蕈,准备毒死凯撒?或者,你故意下毒,等凯撒毒发时用‘阿特洛波斯’救他一命,借此邀功?你不会这么蠢吧?”
“不是的!”
“有没有人指使你?”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也没有下毒!”
“那你有没有算计盖乌斯?”
提洛没有回答,他咬住嘴唇,将脑袋再次低了下去。
“既然内心坦荡,为何不敢说出真相?”她加重了语气,“事已至此,你依旧不敢坦诚,我要如何才能相信你?”
“不是我下的毒,”提洛极力忍耐着悲愤,身子宛如瓢泼大雨中的棕榈叶,不住颤栗,“您不会想知道我曾经看到过什么,您也不会理解我这些年所经历的痛苦!”
“你到底在说什么?”利维娅恨不得破开对方的脑壳,瞧瞧他究竟在想什么,“别再打哑谜了,行吗?”
“我不敢说......有一件事,我怕说出去连累我母亲!她是无辜的!”
“盖乌斯难道就不是无辜的吗?从小到大,他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起长大的奴隶伙伴居然背叛了自己。”
“只要他能平安长大,脱离监护,你就可以被他释放,成为自由人,而你的子孙都能得到公民身份。我不懂,算计他,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你知道,我本可以命人将你吊起来,用火炭和刀片逼你说出真相,”她冷笑了一声,“或者,将你母亲吊起来,在你面前对她用刑。”
“不,”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宛如即将熄灭的火焰,在黑夜中飘忽不定,“姐姐,不要这样做......”
利维娅奔到弟弟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望着盖乌斯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心中慌乱起来。十年光阴对于神明来说不过是弹指一瞬,对于人类来说,却足以建立一段难以割舍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