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十年(2)(2 / 2)
一边说,伸出保养得当的右手,鲜红的指甲油十分醒目。
云卿却愣了一下。
段南川的妈妈?
她脑海中又浮现出苏星澄在公告栏上贴的那些宣传单。
也跟着伸手。
“你好,我是他的同学。”
手还没碰到,段南川突然上前。
啪!
挡开了段静的手,目光冷凝,薄唇紧抿着,因为太过用力,血色全无。
他一脸警惕地看着段静,身体紧绷着,大有下一秒就会动手的架势。
“我又不会对她怎么样……”
段静抱怨了一声。
这时候,揽着她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起来:“还走不走?我没多少时间,我老婆还在家里等着呢。”
“走走走,我没说不走啊。”
段静连声说,靠着他肩膀上走了。
段南川面色阴沉。
没想到段静今天竟然在家,否则他是绝对不会将云卿带过来的。
他一直没有回头,不敢看云卿的表情。
在亲眼看到他妈妈是那样的人之后,担心会在她脸上看到鄙夷和嫌恶的表情。
“段南川?”
云卿突然喊了他一声,压低声音,紧张地往段南川身后躲。
看着站在巷子另一边走动的男人。
“那个,是不是苏大海的人?”
他才迅速浑身,朝那边看了一眼,抓着云卿的手腕,转身拐进了旁边的小超市里。
顺着货架一直往里走,到了后门的休息区才停下。
“把那只手伸出手。”
云卿手上的是右手,自己不方便上药。
本来她想拒绝的,可是发现段南川好像在生气,只好乖乖伸了出来。
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段南川打开室内灯,拧着眉拆开纱布和碘伏,动作熟练地给她消毒包扎。
干掉的血迹需要全部擦掉。
棉签沾着碘伏拨开,伤口渐渐露了出来,又开始流血,云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
段南川下手狠辣,那些血痂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疼得她不断缩手。
被直接按住。
“别乱动。”
云卿眼眶泛出水光,哆哆嗦嗦的。
“疼。”
“忍着。”
段南川头也不抬,强硬地丢出两个字。
过了两秒,突然伸手在衣兜里摸索起来。
半天,摸出两颗水果糖,塞进云卿的手里。
“只有这个。”
他不吃糖,这是平时买东西的时候,小超市老板当零钱找补的,刚才拿药的时候顺手拿了下来。
手里突然被塞了两颗糖,而且还是明显哄孩子的水果糖,云卿有些不知所措。
这糖是谁拿出来都不稀奇,从段南川身上拿出来,就觉得怪异了许多。
估计在他眼里,糖和止疼药是画上等号的。
云卿捏了捏包在真空糖纸里的糖,没想到段南川也受到了电视剧的毒害。
没想到段南川看到她的动作,还以为云卿一只手拆不开糖纸,干脆接过来撕开外包装,递到她嘴边。
“嗯。”
低低地催促。
云卿看着眼前的糖,一下懵了。
绿色糖果淡淡的苹果香气不断往鼻尖钻,段南川修长的手指隔着糖纸,拈着糖正看向她。
就算是上一世,他们也没有这么亲密过。
云卿迟疑着,身体已经先靠了过去,就着他的手,舌尖一舔,将糖果含进嘴里。
夹杂着苹果香的甜味迅速在味蕾上扩散开来,似乎带着热度,流遍全身。
段南川却一派云淡风轻,似乎并没有将这样的小动作放在心上,低头继续帮她包扎伤口。
眉心微微隆起三两条褶皱,嘴角抿拉成直线,表情十分严肃,像是在进行一个大工程。
清理完血迹,消毒,包扎好,云卿嘴里的糖已经只剩下一小半了。
她偷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打量着手上包的十分专业的纱布。
“谢谢。”
段南川已经冷着脸把用剩下的纱布和碘伏收起来。
转头看着云卿,道:“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
段南川第一次见到云卿,是在初三。
初三下学期,不知道是从谁口中漏出来的,段南川的身世开始在学校里流传。
一个在声色场所工作的母亲,在中学生眼里,足以将他彻底推进泥潭。
本来在学校里十分低调,甚至还受到追捧的段南川在一夕之间跌下同学眼中的圣坛,成了人人唾弃的“脏东西”。
短短几天时间,他就能明显感觉到同学态度上的改变。
但段南川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很小就知道段静的工作性质,会因为别人异样目光而生气动手的冲动早在几年前就消散了。
在听到教室里同学小声地议论;走出食堂,身后的人指指点点;甚至同桌直接搬走,段南川都能面不改色。
就连老师,在收到他上交的作业时,也婉转地提起了这件事。
“段南川,再过一个多月就要中考了,不要因为家庭因素影响到自己的学习,你的成绩下滑太快了。”
在此之前,段南川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不出错。
但是从这学期开始,年级名次开始迅速下滑。
段南川面无表情。
其实影响到他成绩的并不是学校里的流言蜚语,而是段静又被人打了。
这次来打的是一个客人的妻子。
当时段南川正在上课,没能及时赶过去,段静被打得不轻,只好去了医院。
段静因为这件事气急败坏,把他的课本和复习资料都撕了。
那个客人的妻子还来找过他,说了一堆嘲讽的话,简直把段静按在地上踩,段南川多多少少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自暴自弃了。
老师见他不说话,心里也习惯了,向外摆手。
“行了,快回去看书吧,好好复习,争取在最后中考之前,再把成绩拉上来。”
他转身离开办公室,门还没关上,就听见几个老师的说话声。
“这就是传闻里那个?要不要澄清一下,别影响了学习。”
“澄清什么?本来就是真的。”
“我也亲眼看到了。”
……
中考说紧张不紧张,说简单,但也影响了高中的录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学校里流言蜚语太多,再加上考试逼近让,让所有人都跟着紧张起来。
距离中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附近几个中学联合举办了一个小型晚会,就在段南川的学校,只有每个学校的年纪前一百才能去观看。
段南川刚好在一百名,却对这个晚会没兴趣。
其他人在礼堂的时候,他跟老师说要去看晚会,自己却在校园里闲逛。
晚自习事件,校园里格外安静,再加上这所学校绿化面积很高,很多地方的路灯都被树叶挡住了,光线昏暗,偶尔有一段路还是黑的。
段南川却十分享受。
他天生就适应生活黑暗中,还故意往黑的地方走。
走了一会儿,转弯的时候,身后一抹白色的身影突然闯入眼中。
段南川在棚户区长大,又因为段静的工作关系,他竟然会被人找麻烦,在发现有人在跟着他的时候,第一时间不会回头质问,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
一边借着转弯的机会,时不时回头张望。
要说跟踪,那人的水平实在太菜了。
白裙子、白衣服、白鞋,在黑暗中简直就是一个醒目的等他,而且跟也跟得很明目张胆,隔着几米远。
看到他回头也不知道躲藏,只会此地无银地低头看地面。
又是听了段静的事,来偷偷观察他的?
段南川带着那人溜达了一会儿,耐心耗尽,拐弯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转身往回走。
一把将跟在后面的女生从拐角拽出来。
“你还想跟到什么时候?!”
那人吓得剧烈抖了一下,月光下,眼泪汪汪的,颤着声音:“同学……我就想问问你,学校的礼堂怎么走?”
带着婴儿肥的脸吓得发白,嘴唇的嘴唇因为恐惧而发颤,怯怯地看着他。
女生应该和他年纪相仿,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上年绣着精致漂亮的花纹,层层叠叠的纱裙微微翘起,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
穿着白袜,浅粉色芭蕾舞鞋,两条缎带顺着脚踝交叉缠绕,一直到小腿,衬托着她的双腿,漂亮得让人惊叹。
就连头发也盘了起来,两侧点缀这显示羽毛一样的装饰,在风中舞动。
她本来就白,现在还穿着一身的白色,月光下仿佛在发光。
段南川愣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是……来晚会表演的?”
女生忙不迭地点头,羞怯道:“我刚才出来上厕所,忘记回去的路了,马上就要到我上台了,你知道礼堂怎么走吗?”
“这么急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女生脸颊泛红,手指无措地抓着自己的裙摆。
“我以为你是观众……”
她身上的表演服太张扬了,如果是在舞台上恰到好处,但穿到生活中,就倍觉羞耻。
要不是实在忍不住,礼堂周围又没有卫生间,她是不会跑出来上厕所的。
谁知道出来一趟,就回不去了。
她不是这个学校的人,看到有个人走在前面,口袋里掉出的带子刚好就是这次晚会的入场牌,就偷偷摸摸跟了上来,准备让他带自己回去。
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
“我确实是观众。”段南川道。
只是不想去看而已。
女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那我们快不回去吧,不然我快来不及了。”
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段南川心头一颤。
“你不觉得我脏吗?”
今天早上,同桌来收拾课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吓得立即逃走,去厕所洗了好几遍。
学校里的传闻很厉害,段静的工作容易染病,继而又传染给他。
在其他人眼里,他现在就是一个又脏又让人恶心的病毒携带者,只要碰一下,都会染病,人人恨不得避之千里。
女生疑惑地歪了歪头,反而上前一步,微微弯腰,探着身子在段南川身上嗅了嗅。
认真分析了一会儿。
“不脏啊。”鼻尖动动,抬头眼睛弯弯的笑:“还挺好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