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学医苦乐,京城许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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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镜本来是抱着纯欣赏的目光在看秦云峥,景美人俊,比后世的数码高清电视还给力。但一发现秦云峥脑回路和正常人不同,宝镜就有点不自觉躲他。直到接下来的几天,秦云峥再没提过那话题,宝镜才渐渐放下心来。
是开玩笑就好,吓死她了。
秦云峥是开玩笑吗?当然不是。他不提,并不是像宝镜想得那般是一时玩笑,而是性格如此。反正话说出口了,你听不听信不信他不管,只要他自己照做不就成了?
冯堂带着祁震山外出采药,一走就是两天没踪影。
就剩下宝镜两人留守,她不得不负责起两人的一日三餐。夏天的山林中是不缺食材的,竹楼和石屋中都存有米油,宝镜要做的就是把饭煮熟。
冯唐的菜园子里的白菜正水灵鲜嫩,可也不能一天三顿吃白菜吧?单独相处过了,宝镜也留心秦云峥的一举一动,对方有些动作有几分熟悉。
像谁呢?像穆清远。
秦云峥比穆清远有男人味儿的多,可架不住他们的某些神似,有些习惯是刻在骨子里的,一夜咋富的暴发户们再模仿都领会不了精髓。秦云峥吧,就是坐在小破石桌上吃着炒白菜,也给人感觉是在国宴与领导人用餐。他的用餐礼仪无可挑剔,吃饭时一点异响都没有,一些男人吃饭时爱吧唧嘴,可能还剔牙打嗝,这些怪习惯不可能出现在秦云峥身上。
吃饭的气氛好压抑,宝镜想凑趣两句吧,秦少校贯彻的是“食不言寝不语”的教养,宝镜说得两句秦云峥没响应,忽然后知不觉反应过来,不免就有些表情讪讪。
重回一次了,她是不是装小孩子装久了,连这么浅显的礼节坚持都看不出来?要不是宝镜脸皮够厚,非得羞愧将头埋到桌子下。
“我洗碗。”
搁下筷子,秦云峥终于回复了宝镜一句。
宝镜偷偷松了口气,她可真够给爸妈丢脸的,没办法,她打小生活的环境并不讲究这些,和秦云峥相处,真的很有压力。
秦云峥就没太往心里去。
秦家吃饭的确就是那气氛,除了他妈偶尔会趁着吃饭时唠叨,秦家的男人都习惯了用餐时沉默。
秦云峥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在部队还有许多来自天南地北家庭背景不同的战友们呢,一起吃饭,各自的习惯都不同,秦云峥又不是想当孤家寡人,至于管那么宽么。
他就是看出了宝镜的窘迫,才提出要洗碗。
洗碗他也是会的,部队里吃饭,都是自己的餐盘自己负责洗,别说他只是少校,将军也得起好带头作用。
秦云峥出身应该很好吧?做派和穆请远如出一辙,张卫华透过口风,穆家人官儿做的可不小。
秦县长是堂叔,那秦云峥家里,会不会更不简单?这些念头从宝镜脑子里飞快闪过,她觉得自己也挺现实虚荣的,秦云峥说要报救命之恩,她就真的能改变命运的寄托在别人身上么。不管秦家再厉害,前世今生,她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啊。
两天了,清炒小白菜吃到想吐。
宝镜琢磨着是不是要去林子里寻寻蘑菇之类的改善下菜品,可她有的几手厨艺,还是上辈子被迫出摊时学的,辨认野生食材这种技能,就没有点亮啊……蘑菇好吃,她怕不小心自己毒死自己。
只有抱着希望,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秦云峥。
后者点头表示理解,转身钻进了林子里。过了不到一小时,秦云峥回来,没有采到什么蘑菇,反而提着两只收拾干净的野味。
“是野兔子?”
宝镜大喜,没有蘑菇就没有呗,蘑菇再好也是素,野味是荤呢。
宝镜脸上的笑容太灿烂,秦云峥的心情也不由变好了。小丫头不仅心肠软,爽快,还很容易满足。不就是两只野兔子么,以他的身手并不难抓,野外演戏和出任务时,他还放倒过獠牙尖长体重两三百斤的野猪。
“今晚吃红烧兔子!”
宝镜心情愉悦,想先将兔子肉腌上,秦云峥耳垂微动,将视线投向了林子。
两个老头儿背着满满竹篓的药材,祁震山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
“今晚有口福了,吃了两天干粮,老头子都快吐了。”
硬邦邦的馒头哪里好吃了,山里的泉水甘甜,也不能喝水饱吧。祁震山一听说有红烧兔子肉吃,可高兴了。
“师傅,冯前辈,您们回来了。”
宝镜赶紧将兔子肉放下,跑进竹楼倒水。
秦云峥上前两步,接下两个老人身后的竹篓。冯堂可没有半点感激,他是为了谁去采药的,就是为了秦云峥和祁震山,祁震山吃点苦是活该,秦云峥的举动则是必须的。
“您们两位辛苦了,先喝点水吧。”
宝镜很狗腿,祁震山享受着徒弟的孝顺,心满意足道,“晚上的兔子肉多放点辣椒,这两天嘴里淡的怪没味儿。”
冯堂冷哼,“兔肉生燥,和你们二位的汤药药性相冲突,特别是你祁震山,要忌辛辣。”
他说的两位,当然是祁震山和秦云峥。
秦云峥无所谓,祁震山就有意见了,“老冯,先给小秦治,人家要赶着回部队报到,我不急,反正要陪徒弟在山上呆三年。”
不管怎么说,先得把徒弟孝顺的红烧兔子肉吃到嘴再说嘛。
冯堂不和他争辩,丢下一句“不治就滚蛋”,跑去侍弄药材。
宝镜发现她师傅一和冯堂呆一块儿,什么睿智啊,上位者的霸气啊就会通通消失,精神状态就像回到了年轻时。老还小,老还小,她能咋办,还得哄着。
最终,当晚也只有宝镜和冯堂吃到了红烧兔子肉。
同一桌吃饭,秦云峥就能做到不瞄冒着香气的兔肉一眼,祁震山也只是习惯性要和冯堂抬杠,哪里就真的不能忍了?
第二日清晨,霞光刚刚透出云层,宝镜发现竹楼外就有了动静。
空地处已经架起了柴火,两个大木桶里装满了褐色的液体。冯堂表情严肃,不时将簸箕里不同的药材加到桶里。见宝镜出现,他招手。
“小镜,你来。”
能做什么,自然是帮冯堂放药材。
宝镜有点紧张,这是要小考她一把了?
“鲜牛藤四钱五,放左边的桶里。”
牛藤,又名七叶莲。生长在山谷或者阴湿的疏林中,煎汤内服需要晒干后的成品,能祛风除湿,活血止痛,治疗风湿痹痛,跌打骨折。捣烂了敷在患处,还能止外伤出血。
半年来风雨不缀的坚持立刻有了效果,宝镜不仅能认出牛藤,脑子里一下还浮现出它的效用。
可,“四钱五”是个什么鬼?宝镜习惯性想换算成自己熟悉的计量单位,发现换算了也白搭,这里没有秤盘。冯堂脾气不太好,大清早的宝镜不敢触霉头,试探着在簸箕里抓了一小把牛藤。
冯堂眉头一皱,“多了,你想毒死祁震山,就放下去。”
宝镜赶紧放下些,这次又少了。冯堂此时哪有替她带野桃子回来的和蔼,简直是化身暴龙,将宝镜骂得狗血淋头。
一早上,宝镜没折磨得够呛。好不容易把药材放完了,她都快虚脱倒地,可比爬山累多了。
这是她三年学医过程中,冯堂给她上得第一堂课。
“医者,一双手就是最准确的秤盘,掌握不好药材的剂量,关键时刻就会害死病人。”
冯堂丢给她一柄小药秤,示意宝镜今天的学习任务,就是熟悉药材的剂量。
两木桶的药汤自然不是拿来喝的,在火候把握上,连宝镜都帮不上忙,更别说秦云峥和祁震山二人。冯堂坚持了一整天,有内家功夫支撑着,疲倦不见得,就是耐心差点。
冯堂有一点好,只要他接手治疗了,不管之前是什么态度,他从不会将情绪发泄到病人身上。
所以祁、秦二人逃过一劫,承受冯堂情绪波动的,只有宝镜这个可怜虫。
宝镜今天没有功夫做饭,今天做饭的是秦云峥。
大概水掺少了,米饭是夹生的,宝镜吃着可难受了。冯堂给了她一叠比词典还厚的方子,让她按照方子把所有药材分出来包好,宝镜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冯堂三间石屋,一间是卧室一间是厨房,还有一间,全部堆放的是药材。方子上的有些药材宝镜压根儿不认识,捡药时还得顶着冯堂的脾气频频询问。
到了补充体力的时候,吃个饭吧是夹生的,你说一天下来,人的状态能好么?
秦云峥抿着唇,将夹生的米饭一扫而光。
再难的格斗技巧他都能学会,难度系数再大的任务他都不怕。秦云峥不信,他没能在敌人的子弹下倒下,还能在灶台上栽个大跟头?
万事想做到尽善尽美的秦少校,下定决心,要和煮饭技能耗上了。
“药汤煮的差不多了,你们脱了衣服下去泡着。”
宝镜碗一丢,唰一下站起来。
“我去洗碗。”
祁震山也觉得,冯堂你个老不休,小徒弟还在呢,不会等会儿说啊。
冯堂眼皮一撩,“洗什么碗,医者眼里,没有男女,不分美丑。你长在红旗下的小姑娘,比我这个深山隐居的人还老土?现在西医里,不是有很多男医生干妇产科,那他们不得去死一死。你留下来看着,记录下他们泡药汤的反应。”
冯堂累了一天,说不管还真撂手。
宝镜傻眼了。
师傅就算了,卧槽她得观察秦云峥一个年轻男人洗澡算怎么回事?不要以为她只有12岁就啥也不懂好吗,她上辈子活了四十呢……虽然没啥实战经验,好歹接受过后世开放的两性信息洗礼啊。
宝镜目光留恋在簸箕里,自己是准备点牛藤好呢,还是田七粉好,不知道那一种药材对止鼻血更有疗效?
她眼神转过身,祁震山赶紧趁机脱光了衣服剩个大裤衩跳入木桶中。
褐色汤药淹没了身体,天色也发暗,胸膛以下啥都看不见,祁震山总算安心点。
“小秦啊,快脱衣服。”
他冲着秦云峥招手。
秦云峥其实比宝镜还窘迫,自从五岁后,他妈都没给他再洗过澡。
在一个异性面前这样脱光光,真的大丈夫?这个异性虽然才是个小姑娘,秦云峥想对方早晚是要做自己老婆的,心里就挺怪异。
听到祁教授催促,秦云峥转念一想:对啊,反正他将来是要娶徐宝镜的,看就看了,也不是外人。
他忽然想起来,半年前徐宝镜救他时,他可浑身上下都是伤口。那些伤口是怎么消毒止血的,徐宝镜早就把他看光了!
秦云峥想通了,慢慢将衣服脱了。
整个人浸泡到汤药里时,因为身形健硕,桶里的汤药都溢出来了一些。
“你们泡好了没?”
冯堂留下吩咐,宝镜还得观察两人泡药汤的情况。冯老先生说得很对,她既然选择了学医,就得淡然看待患者性别,她以后总不能只给女人看病吧。
听说能转头了,宝镜才搬个凳子捧着本子面朝两个大桶坐着。
匆匆一扫,师傅的衣服就乱扔在草地上,宝镜帮她师傅把衣物折叠好,这种琐事就得徒弟干,不然收弟子干嘛?
秦云峥眼神微闪,隐约后悔自己生活习惯太好。
宝镜一瞧,人家秦云峥不愧是军人出身,瞧那衣服,叠得像小豆腐样方正整齐。
“有什么感觉吗?”
先问她师傅,祁震山摇头。都泡了十几分钟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冯堂是不是瞎糊弄他?
宝镜只得扭头询问秦云峥。
“有感觉吗?”
微光中,宝镜白皙的脸颊有些粉红,她眼睛亮晶晶的,秦云峥不好意思叫苦,只丢出一个字:“有。”
他这边桶里和祁教授那边完全不同,刚泡进来两分钟,药性顺着毛孔钻入早已落疤的伤口。是什么感觉呢,先是伤口发热,发辣,然后就像钻了成千上万只小蚂蚁进去,这些蚂蚁们在他伤口里啃噬吞咽,那种痛苦言语难诉,还不如敌人痛快给他一枪。
宝镜急了,她是要搞记录的,本子上只写一个“有”字,她都能想到冯老先生估计会叫她把写了一个字的纸吃下肚去。
“哎,你说清楚点,到底是什么感觉?”
秦云峥盯她,脱光了泡澡的少校大人凝聚不起“冰异能”攻击,宝镜和他大眼瞪小眼,一点也不肯退缩。
笑话,秦云峥再冷漠,根本干涉不到宝镜的生活,她为何要退缩?此一退,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出于狂化状态的冯老先生比秦云峥更可怕。
木桶下包裹着铁皮,桶下的余火还没熄灭,被宝镜盯着,秦云峥觉得水温似乎过高了?
秦少校浑身不自在,徐宝镜居然不怕他,平常他冷着脸,那些讨人厌的女苍蝇们都不敢扑上来了。
“先是痒,然后痛。”
痒入骨髓,痛彻心扉。
宝镜手下的笔一顿,她想起来半年前秦云峥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
对待病人,应该更有耐心才对吧。宝镜放缓了语气,又问得更详细一些。
秦云峥话虽然依旧少得可怜,总算还能配合。
泡着滚烫的药浴,他额头已有了细密的汗珠,可见忍耐得多辛苦。
那边,祁震山就要直接多了。
“冯堂,你是故意的吧,痛死老子了!”
祁震山大叫起来,差点忍不住从木桶里站起来。他小弟子就在旁边看着呢,穿着大裤衩实在不雅,祁震山只能忍。忍啊,忍啊,忍到忍不住痛呼。
真的是太tm痛了,还来得如此突然!
宝镜顾不上秦云峥了,感觉拿着本子跑过去。
“师傅,您怎么了?”
能坚持住吗,师傅又不是秦云峥那样的年轻人,体质就无法比。
泡在滚烫的药汤里,祁震山痛得一脑门儿冷汗。一开始根本没感觉,除了水温过高,可等他泡的昏昏欲睡,小刀子割肉一样的疼痛袭来。
一刀又一刀,就挨着他的骨头割肉,能不痛?
宝镜急得团团转,奈何石屋里冯堂不为所动,祁震山就只能继续泡着。
说来也怪,等祁震山这边痛起来,秦云峥反而开始慢慢不折腾了。痒痛渐渐没有,一种清凉的感觉滋润着身上的大小旧伤,秦少校忍不住叫宝镜:“徐宝镜,你过来。”
宝镜望了望师傅,还是任命开始记录秦云峥的情况。
先是痒痛难忍,随后却在滚烫的药汤中感受到凉爽?截然不同的药理反应,宝镜不敢忽略。她也理清了,师傅和秦云峥泡得汤药别看是同时熬煮,药材也大同小异,但微妙的差异造成了截然不同的效果。
祁震山那边是先松弛,陡然药效收紧,在到达体内后才大刀阔斧发挥作用。
秦云峥则是先吃尽苦头,药性将他的新旧伤口收拾服帖了,再给他一个甜枣。
宝镜将两种反应变化记录下来。
“可以起来了。”
冯堂的声音忽然从石屋中传出来。
祁震山还没缓过劲来,秦云峥却习惯了雷厉风行执行命令。部队里有没有女的,他想也没想“唰”一下从木桶里站起来。
有力的臂膀,发达的胸肌,纵横交错的疤痕是英雄的勋章,让男性魅力倍增。小腹上隐隐若现的八块腹肌,漂亮的人鱼线,往下是……宝镜打了个抖,她该庆幸,对方穿了内裤,夜色下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么?
秦云峥的忽然起身让宝镜措手不及,等回过神来,只能手忙脚乱丢了记录本,爆红着脸往竹楼上跑。
祁震山黑着脸,姓秦的小子也不讲究了吧?
第二天,宝镜视线一直不敢和秦云峥对上,反观后者,就是能淡定自若。
药汤是只泡一天的,宝镜很庆幸。
冯堂一边煎药,一边检查着宝镜的记录笔记。看完了,他就给宝镜解释两种汤药的详情。药方是如何的,药性又是怎么搭配平衡的,两桶药汤里的药材不少都有毒性,如何利用药材自身所蕴含的毒性化弊为利,充当攻伐病灶的武器,冯堂讲得最细致。
里说,“上药一百二十种为君,主养命;中药一百二十种为臣,主养性;下药一百二十种为佐使,主治病;用药须合君臣佐使。”
冯堂给宝镜讲得,其实就是方剂里“君臣佐使”的关系。不过他要教给宝镜的,并不只有神农本草经里说得那些种药材。时代在进步,冯堂很鄙夷中医没落的说法,历经前人积累,中医应该是进步才对!几千年前的医还没和巫分家,他们治病就那么几种药材能用,能比得上无数人所总结的经方么?
中医没落那是瞎扯淡,有灵性的医者,能随手变化经方,将诸多草药调教服帖,让它们乖乖听话:
“天下万物都有其特性,蝎子蜈蚣等毒物也能入药,有时还有大用。”
宝镜不断点头,冯堂又给她讲为何秦、祁二人会有前后不一的反应。
“你师傅的病灶是陈旧的暗伤,外表看去他整个人是无碍的,可若是不理会这些旧伤,一旦发作时,就是神仙来了也难以救回他的命。他的伤埋藏的深,药力就得鞭策入骨,等他全身毛孔都泡开了,药力才能达到深处。”
“秦小子的伤呢,就在表体,再早也是几年前的,算是新伤。西医处理伤口的手法老头子就瞧不上眼,你看歪歪斜斜的伤疤,看着都眼睛疼,我先帮他把伤疤处理下,再给他调理亏空,年轻人嘛,底子好,流点血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很快就能补回来。”
冯堂授课时也不隐蔽,秦云峥和祁震山就算能偷听几句能起什么作用呢,他细细致致教导宝镜三年,后者还不一定能学成呢,旁人听去一些,根本无法窥得他一身本领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