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簪同现让人费思量(2 / 2)
这里谢夫人正瞪着眼睛吃惊,那里管家进来了:“小姐,有人送货来了。”
“什么货?”谢夫人莫名其妙:“梨容,你定了货么?”
梨容纳闷地摇摇头。
“搞错了吧?”谢夫人想了想,问:“管家你可问清楚了?”
管家回答:“问清楚了,他说是谢家小姐定的货,而且已经付清货款了。”
谢夫人望向女儿,梨容再次摇头。
谢夫人说:“拿过来看看,是什么东西?”
管家趋步向前,缓缓地把盒子打开——
一支簪子!那支玉梨簪!
谢夫人拈起簪子,凑近细看,脱口而出:“极品啊!”
她将簪子放回盒子,沉吟片刻,问道:“这就是卖价一千两的那支玉梨簪?”
梨容点点头。
“你是买不起的,那又是谁,付了钱送过来的呢?”谢夫人喊道:“管家,你速去门口,追回送货的人,把东西还给人家。”
管家抱了盒子,匆匆就跑了出去。
大门一开,左右张望,哪里还有送货人的踪影,管家只好,退进门里,将门关上,就要回复夫人。
“管家。”
管家抬头一看,是若愚少爷。
“怎么回事?”若愚问。
管家将事情叙述一番,说:“这么贵重的礼物匿名送给小姐,夫人和小姐肯定不会收的,可是现在谁送的也不知道,还回去也不可能了,要是老爷回来知道了,还不知会怎样说夫人和小姐呢……”
若愚听了,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探手过去,将盒子打开。
红绒上,静静地躺着那支玉梨簪。通体碧绿,莹莹欲滴,三两朵梨花正舒展着花瓣,一副娇憨的睡态,润泽饱满,不失清新。他轻轻地用手抚过,冰凉从指尖传来。确实是块好玉啊,玉好,做工更是好,一千两,实在不贵。这样的玉质,这样的造型,这样的极品,当然,也只能是用来配梨容,它仿佛,生来就是为她量身定做。
是谁一掷千金,将它买下,送给梨容?那个人必然,是见过梨容的,也必然,是了解梨容的,知道这簪子与梨容匹配一定是适得其所。
他心里忽然一下,很不是滋味,这个神秘的送礼人,到底是谁?与其说是送礼人的身份让他怀疑,再与其说是送礼人的富有让他嫉妒,不如说是送礼人的用心让他惊心。是谁,风闻了梨容的美貌,是谁,动起了梨容的心思,是谁,开始了行动?
凭直觉,来者不善!
他猛然间惊醒,我怎么会忿恨?谁喜欢梨容,打梨容的主意关我什么事?我白操个什么心?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下子变得无比的颓丧,一无身份,二无地位,三无家产,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啊——
我凭什么嫉妒人家?
他复又看一眼那绒盒里默然的玉梨簪,只觉得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迎头压下来。
管家回谢夫人那里复了命,谢夫人也拿这簪子伤脑筋,丈夫回来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说呢。如果那送礼人是有求于丈夫,事情可就麻烦了,丈夫从来,都是不受礼的,更何况这么重的礼,必然会大发雷霆,斥责她不该擅自接受。如果那送礼人单纯只是为了梨容,却是好事一桩。一千两,一支簪子,好大的手笔,看样子,属意女儿的人,非同一般啊。
谢夫人想了想,唤来女儿,开门见山就问:“你选簪子时,可有碰到什么人?”
“碰到两个公子。”梨容回答。
佩兰赶紧补充道:“他们主动搭讪,从卖砚台的摊子跟到首饰摊子,小姐都没有理会他们。”
谢夫人又问:“那两个公子什么样子?”
梨容大致说了,又听见母亲问:“你觉得簪子象是他们送的么?”
“不知道。”梨容摇摇头。
谢夫人轻轻一笑,已经猜到了八九分。簪子,定是他们送的无疑。
可是,他们是何方神圣呢?
一间摆设讲究的书房,蓝缎公子和紫袍公子先后进来。
“坐,六弟。”蓝缎公子招呼着,又把随从叫过来:“我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么?”
随从回答道:“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办了。”
少倾,一个随从进来,跪下禀告:“小的不才,赶过去,那簪子已经被人买走了。”
蓝缎公子脸色一变:“什么人买走的?动作这么快?”
“小的问了,那商贩也不说不上来,只说出手阔绰,丢下钱拿了东西就走了,看上去,也不是买主本人,只是一个下人。”
“你看这,真是——”蓝缎公子有些懊恼。
紫袍公子轻轻一笑:“一支簪子而已,二哥不必放在心上。”
“它应该属于她,只有她,才配戴它。”蓝缎公子神往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孩子。”旋即又黯然道:“可惜了那簪子,被谁买走了,又会是插在谁的发上?”
“说不定就是被那小姐买走了,自然是插在她的发上。”紫袍公子漠然道。
“不会的,你看当时那谢家小姐吃惊的样子,她断是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的。”蓝缎公子笃定地说,然后坐着,陷入沉思。
默坐片刻,忽然弹起来:“对!一支簪子而已,怎么能难倒我?”高叫道:“来人拉——”几步走到书案前,提起笔,刷刷几下,将玉簪画出来,吩咐道:“用最好的缅甸寒玉,找最好的工匠,我要雕一支一模一样的簪子!”他的眼光静静地落在花样上,一字一顿地说:“分毫不差。”
紫袍公子一怔,低声道:“何必强求呢?”
蓝缎公子幽声道:“就让我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吧。”
紫袍公子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三天后,谢家大门,一个人敲开大门,送上一个小小的布包,说:“琴社的李师傅给小姐的新弦。”
守门的家丁答道:“没听见小姐提起过啊。”
“小姐可能忘了,”那人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这样吧,你先拿进去给小姐看看,我在这里等着,如果不是小姐要的,我再拿走。”
家丁想了想,也是,就拿了东西进去了。
梨容正在谢夫人房里跟母亲一起描花样,谢夫人感叹:“到底是老了,描了半天,还不及你半刻钟的功效。”
梨容笑道:“谁说你老了,你是永远都不会老的。”
“切!”谢夫人嗔怪道:“那不成了老妖精了。”
“皇后就是千岁千千岁,难道你说她是妖精?”梨容低声反驳。
“嘘!可不能乱开玩笑。”谢夫人连忙制止她。
梨容见母亲一脸紧张,忍不住好笑。
谢夫人叹一口气,说:“其实,女人最重要的,不是美貌,而是嫁个好男人,”她说:“娘就希望你嫁个好男人。”
正说着,家丁进来了:“小姐,琴社的李师傅给您送新弦来了。”
“新弦?我没有定弦啊。”梨容说着,与母亲对视一眼。
“那小的就去回了那送货的。”家丁说。
“等等,”谢夫人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拿过来看看。”
将布包打开,一个锦盒,将锦盒打开,仍旧是一支玉梨簪!
家丁慌忙说:“夫人,小的不知道里面是这东西,不然是断不会收的,小的这就去还给他。”
“还还什么还?人家,早就没影了。”谢夫人淡然道:“他是有心而来,怎会真的在门口傻等?!”
谢夫人将眼光定定地望向簪子,尽管早有猜测,但她还是大吃了一惊,锦盒里怎么仍旧是一支玉梨簪?她转身到壁橱里,取出三天前收到那个锦盒,打开来,将两支簪子同时执在手里,连连摇头道:“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梨容静静地凑过来。
“你看,一模一样呢”谢夫人喃喃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抬头望向女儿:“梨容,你肯定是猜得出的,能告诉给娘听不?”
梨容偏头想了想,慢慢地踱了几步,指着先收到玉簪说:“这支才是我在集市上看中的簪子。”
谢夫人问:“为何?”
“不论是仿制的,还是又到产地去寻,总是需要时间的,”梨容轻轻一笑,指着后收到那支簪子说:“所以它迟来了三天。”
“三天,无论是寻还是仿制,都够快的啊。”谢夫人认为女儿说的有道理,她放下先收到的那支簪子,将另一支簪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又反复用手摩挲,忽然一下,眉头皱起,放下簪子,又拿起先收到的那支簪子,摸来摸去,“咦——”一声,放下,陷入沉思中。
“娘——”梨容叫道。
“知道你在集市上碰到的是什么人么?”谢夫人低声问。
梨容不知所以。
谢夫人幽声道:“娘或许真的不该带你去集市,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她轻轻地捏起后收到的簪子,说:“你说的没错,这簪子不是你看中的那支,而是,依样仿制的,你用手摸摸,簪子背面,这两朵花的缝隙里,有一个暗记,小小的,方形的,用眼睛是不容易发现的。这样的暗记,通常是名师,而且,”谢夫人静静地看女儿一眼,低声道:“而且,只能用于贡品。”
谢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地沉重地宣布:“这支簪子,出自皇室。”
“你碰到的,是皇子。所以,才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这么好的玉,命令首屈一指的玉匠,雕出这么惟妙惟肖的一根簪子。”她说完,以手撑住额头,颇费思量地自语道:“那先前的簪子,又是谁送的呢?”
梨容也想不出答案,跟着母亲,陷入长久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