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一百一十八章 北海札(中)(2 / 2)
孔融在这所宅子里造了一间极为宽敞明亮的厅堂,主人在堂前设榻、屏风及铜炉熏香之类,下头就分列两翼,每一翼都可以容纳三四十人同时置榻。
没见过世面的涂杭人凌cao赞不绝口:“如此阔大,也就是在主公那里才能见到了。”
站在最前面冒充首领的李严闻言一皱眉,道:“屋舍布置,恐有借越之嫌。”
吕岱微笑道:“孔门特殊,照顾优湿是理所应当的。”
李严等一众绝尘独世的议论模样仿佛在与堂中高谈的士子们刻分界线,许多士子本斜绮着相谈甚欢,此时侧目睨视,神情不悚。但是当他们发觉李严等人的目光移动过来时,他们油然而起一种恐惧之情。
正榻一团凌乱,一只香炉倾倒在地板上,两个姿貌颇不凡的侍女正手忙脚乱地清理残灰燃渣。李严用目光搜寻着孔融,很快他就发现这位鼎鼎有名的士子一身玄裾,正和一个容貌壮丽的年轻人烂泥般拥缠在一起,神se迷离,满嘴呓语。
越过门槛,王易等人被刺鼻的酒气熏得几乎窒息。
孔融那一片几乎都是这样颠三倒四的士人。却听孔融嘿嘿地傻笑道:“孔璋既不胜栖拍,苦苦强撑是何道理!该罚,该罚!”
孔融说着便为对方的爵杯中注满酒,动作十分滑稽。
王易循声望去,只见被孔融纠缠住的士了虽然面带酡红,不堪酒力,然而还是在苦苦撑直自己的背脊,规正自己的坐姿,使得自己不像孔融那般放浪形骸。
“孔璋,孔璋,莫非是广陵陈琳!”王易悚然一惊后,再看向陈琳时,目光中就带上了敬佩之心。
陈琳乃是建安七子中的较长者。后世人多通过演义了解他。在历史上,陈琳作为袁绍橡属时,正遇袁曹大战。陈琳文笔素有名气,于是袁绍让他写檄文。
他挥毫写就一篇《为袁绍檄豫州文》。该檄文历数曹cao罪状,斥及曹氏父祖,言词尖利,气势磅礴,但最终竟治好了曹cao的头风病,还让曹cao赞不绝口。其文笔的摧山烂海之力委实令人惊叹。
穿越前,王愕口川。心未认具摆过际琳的一些诗作,他知道陈琳的文思乏默纸,笔力之深刻并非浪得虚名。
孔融虽也是建安七子之一,然而他的处世方式毕竟与世人有极大差异。他出口刁难已略有醉意的陈琳,却也没怎么占到便宜,只听陈琳悠悠吟来:”
仲尼以圣德,行聘偏周流。
遭斥厄陈蔡,归之命也夫。”
此诗满是对孔子以周道周游列国、希期能用的讽刺之意。这首诗就这样丢在孔融身上,不能不说是无礼冒犯。就在一些新来的士子包括王易等人屏气凝神,预备好孔融的发作时,那孔融竟还是嘿嘿笑个不停,连声赞道:“好诗!好句!归之命也夫,归之命也夫,何其jing辟哪!”
孔子素来推行“天命”之说,前汉的董仲舒给它借机发挥,后汉的谶纬赖它滋养。孔融这样叫唤,反而又是对他祖先的更进一步的讽刺。闻者多有哈哈大笑的,王易却神se冷峻。凌cao和袁敏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但张昭张练二人相觑苦笑,显然并不舒服。
张昭皱眉道:“传云:“凡饮,养气也”角觚she猎之事,上古时还是礼之jing要,正是孔融先人级级所求的。想不到过了二十世传到他这里,品行道德竟然败坏成这个样子。”
张练叹道:“服装和举止若透着怪特险异,必是乱国祸世之兆,譬如更始过长安,其部曲著妇人之服为人所轻一样。孔文举才思无双,却如楚狂接舆般癫狂痴乱,其智我等不及,其愚我等又怎可及呢?”
&秋无义战,现在比那时总归要太平一点罢!不谋事者不成事,成天酗酒放纵,消极避世,于世于己其实并无补助啊!俗谚“子不如祖”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
二张不再言语。他们见李严找到一个合适位置,便神se拘谨地跟随着,在那里席位坐下。
堂里的气氛十分活跃,貌相奇特怪异的保儒徘优们结队坐在堂西北,或吹笙,或击鼓,或奏琴,一边伴奏一边说唱,讲着这个时代的笑话。伫立在帘帐后的士子女眷听得掩嘴偷笑不止。而在堂东南,十几个窈窕艳丽的舞伎长袖飘飘,秋波流转,直让那里的士子神魂颠倒,情不能已。
素喜玩乐的陈端和秦松都有些忍受不了这里旖旎的风情,他们坐定后,连忙就才才路上争吵不歇的一个话题再谈论起来。
乐安盖人国渊昏昏yu睡,突然听到陈端和秦松两人为《二京赋》的章句纠缠不休,猛地睁开了眼睛,静静听了片刻。
不过多时,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前面脸颊涨得通红的秦松,道:“足下所言为是。”又拍了拍神se淡定的秦松,“足下所言为非
”。
陈端正为秦松言语所逼,几乎无法使自己的论点立得住脚,此时看见一个神态清雅的士子出面解围,立即欢欣得跟什么似的。而秦松颇忿地看着国渊,很是不客气地说:“不知我哪里说得不对,还望你一一指正。”
国渊当即朗朗诵来,然后意气洋洋地逐字逐句指摘秦松的错误,思维缜密,有理有据。镇定自若秦松立即涨红了脸,仪止异于常态。而陈端则chun风拂面,笑个不住。
打扮成小厮的王易正盯着国渊看。只见国渊慵懒地伸了伸腰,对神se局促的秦松说道:“足下若信不过我,可否示我以书笔,ri后足下翻阅字书和名家的品录时,就能看看到底是谁出了谬误。
”
秦松头脑安昏之下,竟将那本集录名家诗赋的蓝皮封面的书本授予国渊。
秦松在国渊拿到书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不对,而他也很快发现旁边王易惊讶的目光。然而覆水难收,秦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国渊把玩起那书来。
国渊看到书皮右上侧竖列的“名家诗赋集录”六字时,还尚未意识到这是一本书,然而当他翻过一页,看到里面影印书名的扉页后,立即震惊无比。刻刚吼阳比…书昭不禅的体验!
扉页乃是用一种名为“鱼子笺”的珍贵纸张制成,触摸的质感相当好。国渊震颤地翻过扉页,接着就看到正文第一页印着刘邦的《大风歌》。这册书是秦松和陈端两人在吴县的作坊里私印的,他们这两个门外汉本没有编幕目录的习惯和知识,当初就这样草草地直接印版了。
可不等如何,年轻的国渊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珍品。
陈端与秦松焦虑万分,王易也眉头紧皱。如果此书被国渊索去,那么三五ri间恐怕就会传遍整座北海城,那时候非但这种先进的技术要提前面世,就是王易等人的踪迹也要暴露。
还是打扮成褐衣青情小厮的王易当机立断,他一把夺过国渊手中的薄子,低声说了声抱歉便往侧廊夺路而逃。
国渊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得回不过神,等他醒悟过来时,王易早已遁得不见踪迹。
想不到国渊也爬起来,提起脚就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