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八章 陆家村(2 / 2)
陆汉臣反对一切新的玩意儿,马车沙发钟表等等全都拒绝使用,用村里的绸缎或粗布做衣服,用村里造纸坊的黄色土纸写东西,看古色古香的线装书,点本地的桐油灯。
只有一样东西做了妥协,那就是刚问世不久的火柴点火,实在比石镰和火石打火方便得多。至于新学,他更认为是亡国灭种之大患,虽然无力阻止官府办起来的国民小学,也无法阻止他陆氏大族的子弟去上学,去读“人,手,足,刀,尺,山,水,田,狗,牛,羊”和“天蓝蓝,水清清”这种肤浅之极又无聊的国文课本,但他有权利限定陆氏大族有身份,有教养的子弟,必须在以宗族名义用祠堂公产兴办的陆氏义学念书。
徐灏对陆汉臣这样的顽固守旧老人很熟悉,时下有的是这样的老辈,一如民国时期那些怀念封建王朝的老学究。
陆氏义学与徐族族学一样,老一辈几乎都对新学不屑一顾,讲大学中庸里的“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常大道,“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的论语,“关关雉鸠,在河之洲”的诗经,还有“气之情,上浮者为天,气之浊,飞沉者为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尽管四书五经还是主流,但是时代总是要向前走,新式小学简单而有趣,不拘身份不收学费,效果绝对比旧学强了不止一筹。
尤其萧家村又是新学的大本营,孩子们特别对私塾先生手中那根用紫荆竹做成,故意留着节疤的教鞭望而生畏。传统的教学方法非常严厉,打手心,打屁股乃家常便饭,总之近几年祠堂里的学生越来越少了,为数不多的孩子一边打瞌睡,一边没精打采地念着“子曰”“诗云”。
陆汉臣无力与大势相抗衡,像是在汹涌的洪流中固守着最后的理念,和千千万万的明朝人一样,阻止不了别人家的孩子,那就捍卫自己教导儿女的父权,愈发重视起对女儿三从四德的教育,固守着妇女节操这一块最后的阵地。
他坚持提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信条,不主张女孩子上学,更不主张女孩子上新学。因为女人一旦上了学,便会懂事,便会胡思乱想,特别是上了新学,女孩子会懂得“男女之别”,小小年纪便对异性春心大动,讲起什么“恋爱”来了,怎么得了?简直是蛮夷禽兽之邦的乱-伦行文,斯可忍孰不可忍!
有趣的是,类似陆汉臣这样的读书人,却偏偏又主张女孩子多少要认几个字,以便读“女驯”等三从四德的古训,当初老太君何尝不是如此?以至于徐家女人们识字后一发不可收拾。
如同封建社会千千万万的缩影,时至今日,萧家村陆家村都要女人懂得“从一而终”“信守贞操”,丈夫死了,只能一辈子守节,不得有再嫁的非分之想。
因不管怎么唠叨,宋明两代的再嫁之风依然活跃,所以陆汉臣和官府一样,千方百计的对那些保持贞洁,至死不变的妇女展现出了极端尊敬,无不要为其立上贞节牌坊。
萧家村的贞节牌坊不多也不少,人家愿意改嫁与否,与徐灏有什么关系?从来没在意过,而陆家村由于族长的重视,贞节牌坊之多,几乎每三户就有一户,大路上一个个用青石修起来的贞节牌坊,巍峨壮观,乃是陆家村的一景。
而对那些守节不贞的寡妇,不像萧家村的宽容,因事而异,陆汉臣一定要按照祖宗家法惩办,把奸夫淫-妇弄到祠堂,光着身子对绑起来,用鸳兜抬着游街示众,受尽凌辱,然后在他们的身上绑上一个石墩,扔到河里去沉河。
徐灏最反感的古代三件事,一个是贞节牌坊,一个是沉河,一个是裹脚,陆家村都齐了,
昨日陆汉臣又托人找上了他,说要给村里有名守节几十年的寡妇吴王氏申报贞节牌坊,以往陆家村的贞节牌坊都是自己立的,这次却想通过徐灏举荐,报之礼部,如此牌坊上可以刻上镀金的圣眷二字,并可以用镂刻的蟠龙拱卫。
以往都是“某某氏之贞节牌坊”,这一次不知为什么,陆汉臣要给吴王氏刻上“钦命x品诰命人xx氏之贞节牌坊。
徐灏感到很奇怪,可以理解为何找自己来讨得诰命夫人的头衔,不如此,顶多是请到“钦命孺人”的头衔,可是为何陆家大老爷如此看重非亲非故的吴王氏呢?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陆汉臣不过也是一表里不一的虚伪之徒!(未完待续请搜索,小说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