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一举（2 / 2）

李天冬如蒙大赦，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寿康宫，润意立在滴水檐下等她，她看见润意，立刻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润意扶着她，李天冬哭得隐忍：“姐姐，我觉得我要死了，主子们是不会放过我的，你和王爷能不能救我？”今日这一折戏的始作俑者就是她口中刚念过名字的两?位，润意突然也开始替她可悲。在宫里的时日久了，只觉得众生皆苦，再也找不到活得尽兴的人。紫禁城里远不是处处诗情画意，对李天冬，她内心有诸多愧疚。

她扶着李天冬走到寿康宫门口。李天冬还在抹眼泪，润意温声?说：“别?哭了，祁王殿下无论如何都会护着你的。”

“我知道，祁王根本?不喜欢我。”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凄惶的哽意，“只怕想马上摆脱我。”

李天冬是天真的性子，但并不傻，祁王的目光从没有在她的身上停留过半分。她朦胧着泪眼看向?润意，润意拿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她素来沉静柔和，却?也有身为六局之首的威严气?质：“紫禁城里的每一步，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还不明白?么，祁王殿下当初允诺要娶你，就是想保护你，不然你以为什么猫猫狗狗都可以用这个法?子攀附祁王殿下么？”

润意说得没错，李天冬吸了吸鼻子：“我懂了，谢谢姐姐。”

那夜起风，裹着还没化的雪末，落在琉璃瓦上，落在树杈之间，天地之间肃杀一片。乾清宫里空空荡荡，盘虬而?上的金龙宛若腾飞之态，正中的宝椅上，皇帝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

祁王的身上尚且带着寒气?，眉角几?分冷意，他玄青色的氅衣被吹得鼓起，皇帝看着他，看了良久，轻声?说：“这位柳小?姐，你当真喜欢么？”

“说不上喜欢。”祁王的态度很恭敬，“只是觉得心生熟稔，遂有亲近之意。”

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他背后的那扇门打开着，冷风一股脑地往里灌，似乎要把他的心也冻透，皇帝苦笑一声?：“朕今日终于得知了你母亲的下落，那柳小?姐是顶替入宫的棋子，为的就是把她送来你身旁，她其实是……其实是……”

一时间难以开口。

皇帝以手覆面：“她是你的妹妹。”

祁王满眼难以置信之色：“这……这怎么可能？”

皇帝咳嗽了两?声?：“我已经让人把柳汝林押解入京，幽州城很近，大抵明日便要到了。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逼朕的三品大员做出此等谋逆之事！”他说得疾言厉色，可把目光落在祁王脸上时，又换上了三分怜爱：“老七，改日皇父给你指个更好?的，你别?太放在心上。”

“父皇！”祁王猛地跪在皇帝面前，他脸上似哭似笑，看上去像是真受了什么委屈，“若柳氏当真和儿臣有血亲，那送她来紫禁城的人，其心可诛！若是儿臣娶她为妇，他日她的身份公之于众，儿臣岂不是成了千夫所指？还请父皇为儿子做主！”

“朕会的。”皇帝扶着椅子缓缓站起来，他走到祁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过了很久他终于叹息了一声?，“朕亏欠你们母子太多了，朕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到朕胸口了，你小?时候是什么样，朕一点都不知道。恒儿和敖儿，都是朕眼见着长起来的，可只有你……”

祁王听到这，眼里也微微泛红，他膝行两?步，叩首：“父亲！”

不是父皇，而?是父亲，这个成年多年的儿子，这个一向?倨傲沉稳的儿子，第一次在他面前示弱，听得皇帝老泪纵横，他弯下腰把他扶起来：“好?孩子，别?怕，往后有父亲在，朕一定替你做主。”

出了乾清宫，祁王的眼中已经半分泪意也无，他怀里揣着的是皇帝刚赐的十万御林军的虎符，是整个紫禁城的兵马大权，从这一刻起，半个京畿已经被祁王收于囊中。

走到乾清门，祁王回眸而?望，他静静说：“父皇，这些话，您说得太晚了。”

他其实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寻找他们母子的下落，可这许多年来任由他们备受欺凌，只有在他十几?岁初长开的年龄里，因为酷似年轻时的皇帝，才终于许他认祖归宗。

祁王又看了很久，看着乾清宫里辉煌的灯火，和虚无的喧嚣，夫妻不合、父子离心、兄弟相残，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备尝人间苦楚。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酸楚的滋味还没有涌到喉咙，回过头的一瞬，他就看见了润意，她站在离乾清门不远的地方等他。似乎等得有点久了，秀气?地拧着眉打了一个哈欠。

顶好?看的一个人，美得像是琉璃镶了一圈金边。

就在这一瞬间，紫禁城里像是有了人气?儿，不再是那人森然地要将他吞噬了。祁王眉心舒展开，他大步向?润意走去，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内心一闪而?过的喜悦。这一切，比他拿到这枚虎符，还要令他愉悦。

“柳大人在入京的路上，服毒自尽了。”润意轻声?说，“柳夫人说，是孟家派人要他们配合了这出狸猫换太子，这消息是新?的，估计一会儿皇上也该知道了。只要从皇后身边的人入手，当年的事很快就能查清了。”

在这化雪的日子，周遭都似乎要比平日更冷些，祁王满意地抿平嘴角，他对着润意伸出一只手，玄青色的袖斓衬着那双指骨修长的手，润意把自己的手搭在祁王的掌心，掌心收紧，两?个人像是多年的夫妻在说闲话。

“太后的意思?是，让王爷把李天冬收为义妹，找个宅子好?吃好?喝的养起来，别?再见人了。”说是养起来，其实便是明明白?白?的圈禁，李天冬的存在是皇家的丑闻，既然不能杀了她，那便让她消失在这世?界里。

祁王嗯了声?：“本?王有安排。”

润意点了点头，她的手炉已经冷了，祁王接过来替她拿着，好?让她另一只手缩进氅衣里，天上的星星三三两?两?，祁王道：“韩汝旅已经派人盯着了，明日、最迟后日，便把他抓起来。”他停了停，“你放心。”

这你放心三个字，听起来总像是有种邀功的意味，润意浅浅地笑起来，眉眼之间风姿绰约，她给祁王行了个礼：“多谢殿下。”

祁王睨她一眼，冷哼一下，对她的面子功夫很是不屑。

作者有话要说：祁王：“夸我，快夸我！”

润意：“您真厉害。”

祁王：不要停，继续。

带球跑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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