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1 / 2)
自城门而来的军队憋着劲儿,层层甲胄中为首的骏马打了个响鼻,众目睽睽,面朝长公主和亲的车辇靠近。楼上观瞻的京城贵女们谨慎地低头私语,远望着最前的宁王,身着玄甲,颀长的身形凌厉卓绝,颇有些眼生。
起初在场的百官没敢认出他的身份。
谁能想到当年不受世宗待见,因参与夺嫡被削权就藩贬到西境的宁王如今竟然召集军队回京,哪儿有半点西境探子所言的病痨秧子模样?
传闻西境天灾人祸不断,常有流寇作乱,饿殍遍野,宁王不过一庸碌无为的京城皇子,到了地方就水土不服落下病根,别说上阵杀敌,便是骑马巡街都能大病好几场。
以至于朝堂上传出阵阵笑声,新帝即位时太后径直略过宁王,权当荣氏皇族没了旁支威胁,由着宁王在西境自生自灭。
派去宁王就藩地的细作探子一批又一批,上报的实情都是宁王无用,大可放心。
可如今真见了这跨马射箭的男子,所有人都惊异万分,说不出话来,终于认清透甲锥箭头直指自己脑门,稍有不慎就会被当街射.杀,绝非沾沾和亲使臣的袖袍这般简单。
想到这点的和亲使臣更是匍匐在地,浑身抖得像筛子,就差痛哭流涕,磕头求饶了。
“尔等要将长公主带往何处?”宁王荣赦将称手的弩.箭扔给属下,阴鸷的眼神扫过四壁高悬的绛红帷幔。
手执武器的士兵压足了气势与皇宫禁卫停驾对峙。禁卫首领绷紧脸皮,却也只敢拔刀护住车辇,等说完一连串太后懿旨,盔甲里的汗都落下来了。
宁王作为长公主的亲皇叔,世宗在位时便惯会护犊子,饶是与先帝各成一派,也从未波及过长公主。
眼下世宗、先帝皆已薨逝,宁王此举无疑是准备扇巴掌。
擅自带兵回京本是重罪,可新帝年幼,朝堂上不乏长袖善舞之人。
摆在众人面前的,显然是个拥兵自重的西境藩王。
荣赦的视线在车辇上格外停驻了几息,而后牵起嘴角,睨着众人战战兢兢的样子,声调极为徐缓,势要路人皆知,“大楚太后?区区落魄林氏女,先帝早死前一杯毒酒相赐,竟叫她与外戚勾结抗旨,妄想做大楚的主人。”
“大楚长公主何等尊贵,下嫁给关外戎狄蛮子,令天下人耻笑?”
正当众议哗然,荣赦将鼓鼓囊囊的布袋扔到和亲使臣的脚边。
禁卫忍着惧意拿刀尖挑开绳索,充斥眼前的是一颗瞪圆眼珠的头颅,作戎狄人打扮,斩断的脖颈处结了碗口大的血痂。
不少名门贵女惊叫连连,软绵绵倒地一片。
太过紧张的荣云姝听到车辇外倒吸凉气的响声,相隔廿步之遥,岂能不知外面酿造的风波。
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缓缓追近,她仍不敢确信,且不说西境路途遥远绝非数日便能抵达,宁王根本不可能再踏足京城,除非……
顷刻,她从浑噩中惊醒,一股寒气自脚心往上蹿,来不及深想,身子已然探了出去。
跑!
她旋即跳下马车,也不知撞到什么,会有多少人围观她仓皇出逃,就算长公主的身份体面被踩进烂泥里,她也不能再与荣赦有任何瓜葛。
荣云姝将心一横,边跑边准备揭下这碍眼的盖头喜帕,却听耳畔马蹄声逼仄,一只手拦腰截住她,她惊呼一声,脚下腾空,落在马背上。
挣扎无果,身后起伏的胸膛依然紧贴着,更让她脸颊发烫,三魂七魄全都找不着北了。
揽住她的那只手在颠簸中松了力道,头顶的气息似乎有些乱。
她阖上眼,喉间忽然哽住,心头涌现的酸楚很快便扑灭了拼命挣脱的想法。
等高头大马直奔王府,她被轻柔地抱下马背,方才还满脸严凛的宁王在暖色的阴影下步子很慢,用极温和的口吻,迫近他不想放手的唯一炙热,身不由己地停下来。
“姝儿,我来晚了。”
荣云姝慌乱间推开他,想站到离他更远的地方,命令他不要靠近。
荣赦却早有意料,一把将她拽住,灼烫的目光像是能穿透厚厚的盖头摩挲她的脸颊,她到底如那摇曳悬风的柳絮,被他牢牢圈在臂弯里动弹不得。
三年未见,相思成疾。
荣云姝又落入那日思夜念的温暖怀抱,听着他唇齿缱绻的低声呼唤,心底漾起的旖旎渐渐浮出水面。
正想着,皇宫高墙内的血腥气青面獠牙般向她扑来,父皇那双眼渗出太多不甘和恨意……
她吓出一身冷汗,唯恐与荣赦饱含情愫的视线相撞,霎时变了脸色,推搡着挣脱他,脚下不稳便重重地摔到地上。
“别碰我!”
她缩着肩,攥紧了袖中匕首,“还请皇叔放我回皇宫。”
荣赦俯身伸手,一滴热泪在他的手背上溅开。
荣赦自以为她畏惧太后,这和亲之事本是胁迫,如今她要下嫁的戎狄首领被西境军队斩于马下,一切后顾之忧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