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出去浪(1 / 2)
马车沿着宣平门大街一直使驶出城门,出了“坊”,绕到横门进入“市”,据明月一路滔滔不绝介绍,长安内居民居所统称为坊,而商业交易场所则称为市,又有东西二市之分。
市由官府统一管辖,控制开放时辰。
月浓从异世来,直到这几日才知道自己到了东秦朝,这么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
执政的皇帝姓刘名彻,皇后竟然也姓卫,叫卫子夫,卫皇后有个弟弟叫卫青,还有个外甥也姓霍,名玉奴。
若非知道不可能,月浓几乎就要确定这是大汉朝。
千年的时空差异未等得缓和适应,她就发现自己处境危急,得幸逃了出来,她小胳膊小腿的,几乎以为要葬生在荒漠中,偏偏叫她遇到苏三一行。
如今吃穿不愁,她自然有闲心观察历史上真正的东秦长安风貌。
不过一听整个长安只有三分之一是居民区或步行街,剩下的,散布着各个宫殿。
亏得月浓初始以为古代帝王的宫殿都像紫禁城一样整个被圈在一处,乃是城中城。
明月先领她寄存马车,一路行来,月浓但见商铺林立,叫卖声不绝。
道路两旁摆摊的小商贩随处可见,其中更有不少胡商买卖珍奇,酒肆当垆繁多,脚店食肆更是不乏,最令她惊讶的莫过于成衣铺子和花店。
月浓左右赏玩,忽闻一阵喝彩,就见不远处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不等她反应,明月就哇哇大叫着冲上去。
月浓也好奇起来,追上去,又问他:“可是什么有趣的把戏?”
明月已经奋力扎进人堆中,一壁挥动四肢往里奋力挪蹭,百忙之中仍探出脑袋来应接她的问题,“是抵角戏。”
她由不得感叹自己失策,明月虽然能言善话,很多事无需她开口就滔滔讲了个一清二白,然而玩性比自己还重。
她虽也有心往里头瞧一瞧,偏偏她人小身短,只能望人心叹了。幸好两人初始便约定好,若是一不小心走散,便到寄放马车之处汇合。
如此她也放心单独逛,见到一处小摊上摆着大小不一的九连环,她不想在数千年前的古代竟碰到后世也能存在的物件,一时又惊又喜,擒在手中摆弄。
直到摊主忍无可忍地咳嗽数声,这才尴尬地放下,问道,“此物易价几何?”
那摊主比了个“一”,答曰:“需一珠。”
月浓当即数出以珠钱买下那枚九连环。
又见一名卖皮草的大胡子商客就一张羊绒毯与一妇人讨价还价。
两人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大胡子吹嘘自己的羊毛毯,比祁连山上的雪还白,比姑娘的脸蛋还柔滑,便是茅檐低舍,铺上这一张毯子,也能瞬间媲美华美的宫殿,当值800珠钱;那妇人就地还钱,提溜着那张羊毯挑三嫌四,贬低之词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仿佛没有尽头,翘起一根指头在大胡子额上点了有点,唾沫星子更是喷了他一脸。
最后大胡子被挑拣得面红耳赤,好似那妇人贬低的不是他的毯子而是他自己一般,月浓忍不住猜想,若他面前有条地缝,大胡子怕是已经钻了进去。
那妇人见他大势已去,眼中精光闪烁,口内啧啧有声,歪着嘴,一副恩赐的口吻,伸出四个指头,道:“至多400珠。”
月浓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对那妇人肃然起敬,只是可怜那堂堂汉子的大胡子,竟然吃了口舌上的亏,偏被个刁钻妇人拿捏住,不得不将原本上好的货物便宜售出。
她忍不住朝那大胡子胡商投去同情的一瞥。
不想正是那一瞥,引得大胡子的注意,他猛地一把推开那妇人,指着月浓的方向,嘟嘟囔囔憋出一句:“她若能出400珠的价钱,我便卖,你却不行。”
月浓大惊,料不到自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恨不得抱头遁走。
那大胡子一时格外机灵,提着毯子上前,笑意温温地道:“小娘子,我瞧你蹲了许久,想来也中意我这羊毯,即是这样,我亦不坐地起价,只需给我400珠,这羊毯就卖与你。”
她尚不知这世上有一口直断的买卖,那头的妇人已连连朝这处飞了几把眼刀子,却未立即走开,月浓难免猜测这妇人乃是真心购买,而400珠也不亏,这大胡子不过堵着一口气,当下行了一礼,脆生生道:“大叔,我瞧那妇人虽口似刀剑,却是诚心要买,这买卖若是400珠做得,何不就卖与那妇人,且我瞧她穿戴不俗,何不结下善缘。”
大胡子愕然,不想这小娘子年纪不大,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却不过见她穿着不俗,少不经事,又被那妇人气得狠了,才临时起意,如此倒不好意思起来,闻言颇有踌躇,像是被妇人的一条利舌吓怕了。
那妇人却早早翻怒作笑,扭着腰肢上前,劈手夺过羊毯,喜道:“正是这话,奴家难道就缺你一两百珠钱不成,正是有心同你做买卖才停下来商议价格,这买卖买卖,既然有买有卖,自然有来有回,哪由得你一口作价,我也不是个吝啬的,500珠买下,余的100珠算我结个善缘,与你买酒吃,免得叫旁人说我们长安人抠门。”
说完果真数了500珠钱,抱着毯子款款而去。
那大胡子多得了100珠,面色也不似方才难堪。
月浓心下叹为观止,果真尚武的年代,长安的民风亦是如此彪悍,既能步步紧逼,不给对方喘息余地,有知重拿轻放,竟是里子面子都叫她赢了去,叫人又敬又怕,却不能不大快人心。